趙老夫人的喪事辦完已經是十一月底。接連著下了幾天的冬雨後,天氣驟然轉涼。青玉捧出香爐放在書房,打開香爐蓋子放進沉水香,又在上麵另外加了一塊香樟木。不一會兒,一陣暖香溢滿了整個房間。嗅覺被這陣暖香觸動,冬淩放下手中的毛筆,抬頭向暖爐看去,因問青玉:“青玉,這幾天東院那邊可有消息傳來?”
青玉捧上燒好的腳爐,放在冬淩腳邊,回答道:“不曾聽說有什麼動靜。自從趙老夫人大殮之後,三少夫人都一直告病臥床,又不讓人去看。聽說前幾天二少夫人要去探病,也被李媽媽回了。”
冬淩聽了臉上掛上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林奴兒沒有消息便是好消息。她歪著頭看了看桌上自己剛寫完的一幅字,潔白的宣紙上“清氣若蘭”四個大字,筆觸清秀有餘,力道不足。冬淩的字練了一年有餘,進步有限,心下十分不滿意的搖了搖頭。
“怎麼?主子想若蘭姐姐了?”青玉也湊上來歪著頭看了半天,四個字當中隻認出若蘭兩個字。
冬淩也不解釋,隻順勢笑著問她:“這個月若蘭那邊的月錢都送過去了嗎?她那邊情況怎麼樣?”
青玉笑答:“早就送過去了。還按照主子說的從上次賺的兩千兩銀子當中拿出一部分添置了些家具和物什。應該是什麼都不少了。”
趙老夫人喪事中布挽的圈套因為左英的出頭,冬淩沒能徹底擊垮費氏和林奴兒。但費、林兩人也是元氣大傷。林奴兒托病不出,日日躲在東院。而費氏這廂也很是時機的宣布身懷有孕,漸漸從將軍府說一不二的宗婦位置上退了下來。簫容佳更大夫人嘴裏“會喘氣的死人”,一心一意打定了主意,但凡事不關己便一問三不知。因故闔府上下沒有執掌中饋之人。大夫人、二夫人隻得將一些旁枝末節的小事交給冬淩去辦。此外,冬淩還意外收獲了左英的兩千兩買布挽的銀子。她讓青玉從當中支取一些,給城北小宅添置些新物件,再給若蘭置辦些新的冬衣。暫時將若蘭安置在城北宅子中,將來再另作打算。
青玉又道:“若蘭讓告訴主子,她一切都很好,讓主子在府裏不要為她擔心。新置辦的冬衣這幾天我也讓人送去城北宅子裏。主子您就放心吧。”
冬淩聽了便拋下手中宣紙,點頭道:“她好我就放心了,這些本就是我們欠她的。如今府裏的事情千頭萬緒,我一時半會兒也抽不出時間去看她。你讓她且安心住著,缺什麼隻管給我帶話。”
主仆二人正說著,門外喜兒傳話:“斂芳閣那邊都已經布置好了。潘嬤嬤請主子過去。另外午飯也已經傳下去了。”
青玉答了一聲,麻利的轉身為冬淩穿上鳧靨裘,又將燒熱的雕花銀手爐放在冬淩懷中,自己披上灰鼠褂子跟在冬淩身後一起往斂芳閣去了。
斂芳閣原本是將軍府後院一處懸在湖上四麵以曲廊相接的水榭。水榭四麵為窗,全部放下來又通風又敞亮。這個水榭常年沒有人用,冬淩看見便讓下人收拾出來,每日辰時與青玉在此辦事,各房仆人也到此回話。用過午飯,再到各房各院巡視一圈後,便回甘棠堂休息。
各院下人、仆婦們聽得費氏不再掌事,府內中饋交由冬淩執掌,個個開心不已。大家都心下估量冬淩不過十五、六的年紀,平日為人又溫和謙讓,定是個任人揉扁搓圓的。不似大少夫人凶神惡煞又難伺候。誰知連續三五天下來,下人們便看出冬淩的厲害。細心敏銳之處遠勝費氏,辦事分寸之間表麵謙恭,內裏又不失嚴厲。漸漸的各院下人們都心存畏懼,不敢懈怠。
這日,冬淩和青玉到斂芳閣時,斂芳閣內外已經站滿了丫鬟和老媽子。一屋子人靜悄悄的。冬淩剛剛在斂芳閣正中的方桌矮榻邊坐下,便有下廚的劉媽媽首先捧著賬冊上前回話道:“趙老夫人喪事茶飯一共花了四千八百兩銀子。昨兒已經跟大夫人說了,大夫人讓來回了冬姨娘才去賬房支領。”說完便將賬冊往冬淩麵前一遞,垂臉站在一邊一聲不吭。冬淩知劉媽媽心存試探之意,便問:“劉媽媽先不要急著往賬房支領銀子。我且問你,前幾年,玉屏姨娘辦喪事茶飯花了多少錢?”
劉媽媽低頭道:“一千三百兩銀子。但是玉屏姨娘的喪事隻辦了十來日。來的人也少許多。不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