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胡蘭成:誰不曾愛過個把人渣(5)(1 / 3)

胡蘭成也不是不願意喝彩,可是,老是這樣下去,隻能拍馬,不能吹牛,就好像在卡拉ok廳裏搶不到話筒似的,擱誰也受不了啊。雖然張愛玲也誇他聰明,什麼拍拍腦袋腳底板都會響之類,但那都是傾聽者的聰明,不是傾訴者的聰明,胡蘭成可不是一個傾聽愛好者。

在張愛玲身邊時,出於慣性,尚能忍耐,來到小周麵前,這個十七歲少女的天真眼神,一定會讓他發現別有洞天,激活他那點遭到嚴重壓抑的良好感覺。

他教她讀詩,和她一道去江邊走走,不惑之年,身邊還有這樣一個小女子,一定是愜意的。於是,他說,她與江邊人家叫應問訊,聲音的華麗隻覺得一片豔陽。

但是,小姑娘也不是逆來順受的,她倚小賣小,更有一種古靈精怪。她喜歡跟胡蘭成捉迷藏,明明看見她在廊下,一轉眼,她已逃到樓上去了,再到樓上去找,橫豎找不到,氣籲籲地回到房間,她卻無事人一般好好地端坐在那裏呢。胡蘭成在這種追逐中感到大的興味,寫信告訴張愛玲,張愛玲不禁鄙夷,中國風的調情,而且是民間比較低級的那種,一個追一個逃:“你這個人最壞了。”

在感情上,小周也喜歡捉迷藏,她從來不肯對胡蘭成說“我愛你”,胡蘭成強迫她說,她隻好說了,掠掠頭發(這個細節加上前麵的“強迫”二字,令人浮想聯翩啊),又說,假的。胡蘭成也拿她沒辦法。

這種酸酸甜甜的小情調,使他們的戀愛更像戀愛了,小周那種天真的邪氣,小女子的驕縱蠻潑,在這個老男人眼中,更有一種令人意亂情迷的誘惑。兩人在一起,就是一部民國版的《洛麗塔》了,小小的會心與動心無處不在,而且真是隻用動心不用動腦的。

胡蘭成寫小周,都是尋常女子的好,一個眼波,一個手勢,別人看了沒什麼感覺的,到他眼裏都是豔。小周說起嫡母去世時,她趕著做了入殮穿的大紅繡鞋,說時小周眼眶一紅,卻又眼波一橫,用手比給胡蘭成看那鞋的形狀,胡蘭成聽著隻覺得非常豔,豔得如同生,如同死。

她又跟胡蘭成說產婦分娩時很可憐,產門開得好大,又是眼波一橫,比給胡蘭成看,胡蘭成覺得她這手勢如同印度舞的指法-剔除胡蘭成愛東拉西扯拉著虎皮做大旗的癖好,我們可以看出,他對這個小女孩的迷戀。

我和朋友說起這些,被我閱曆豐富的女友嗤之以鼻,說,怕是沒有這麼簡單,男人都是下半身動物,張愛玲在床上估計沒有護士小姐放得開。

關於這個,我要冒著低級趣味的嫌疑,好好地白話一下,首先,張愛玲和護士小姐到底誰更放得開?其次,放得開的女人真的更有魅力嗎?

張愛玲初出道時,發表了兩部《沉香屑》,其中《沉香屑-第一爐香》,寫上海少女葛薇龍的香港之戀,那種怨而不怒的調子,贏得了一片喝彩,而那部《沉香屑-第二爐香》,向來乏人欣賞,因為它的主題在講對於性的態度。

小說裏說,這天是大學教授羅傑新婚大喜的日子,他娶到了美麗的女子愫細,空氣裏都是光與音樂,羅傑感到身邊是一個高音的世界。他以為有無限的幸福與甜蜜在前麵期待著他,卻沒想到新婚之夜會是那樣詭異:在洞房裏,愫細驚懼地發現她的丈夫是個流氓。然而,作為讀者我們知道,羅傑不過是個正常男人,不正常的是愫細,她從來沒有接受過性愛方麵的啟蒙。愫細出逃,被一群不知就裏的學生“救助”,此事鬧得沸沸揚揚,羅傑為此丟了飯碗,隻能黯然逃離。二十一歲的張愛玲,用冷靜的筆觸刻畫了那樣一個“天真到可恥”的世界,把羅傑定位為一個值得同情的受害者。看她後來的作品《紅玫瑰與白玫瑰》,說起性愛,也是坦然而毫不忸怩的,張愛玲從來不會像“豔照門”女主角阿嬌那樣聲稱,看到屏幕上接吻都覺得惡心。

這跟張愛玲的閱讀背景有關,她自幼熟讀舊小說,比如《金瓶梅》之類,對於性愛描寫已經達到百毒不侵的地步,既不覺得汙穢,也不覺得刺激,不過是為作者所用罷了,這也可代表她對性愛的態度,她的態度,是冷靜正常和科學的。

所以,床上的張愛玲縱然不會特別“放得開”,但也不會太忸怩,可是問題又出來了,她的“放得開”是源於文化心理支撐,而不是一個女人原始的欲念。被文化摻和了一道,所有的表現,又有了“二手”之感,那種篤定清醒,自我的體驗與認知,會讓跟嫵媚的狐妖花精們更為親近的男人感到陌生。

相反,小周姑娘倒是放不開的,胡蘭成說了,得“用點強”,還經過了一個很長的時期,直到他們分別前夕他才達成所願。可是,那種生澀是多麼可愛,首先,它能激起男人開墾和塑造的願望,一種創世紀般的良好感覺;其次,沒有比較就沒有鑒別,在她的一無所知麵前男人更能放開手腳,那種從容不迫的支配者的感覺,可能比在張愛玲那裏的“且鬥且舞”更有吸引力,麵對後者,舊式小文人胡蘭成欣悅的笑容下,沒準兒就有幾分無從應對的惶恐。

結論:即使男人真的是下半身動物,放得開的女人,也不見得比放不開的更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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