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堯麵無表情注視著一切,他在賭,賭我對他有情,賭那份情抵得過眼前這份恨。
他太小看我了,此刻情愛算什麼,歡愉算什麼,早已統統被我拋之腦後,隻剩下無邊無際永久的恨。因為這次他奪走的不是我廉價的心,不是我任人宰割的命運,而是我在意的陳深。
他輕而易舉拿走了陳深的命,他砍掉了我唯一的頂梁柱,他眼睜睜看著一個活人就在他身邊倒下。
尹堯沉默不語,他的熟視無睹刺激了我,我慢慢壓下食指,不知道什麼程度子彈才會射出來。
陳深的模樣一直在我腦海裏不斷閃現,他讓我幫他報仇,報仇,報仇。
我眼睛一閉,用力壓下,槍的後座彈力使我被衝擊得向後退了一步。
“砰!”
又一聲悶聲的槍響,沒有那麼響亮。
我開槍了,素來膽小如鼠的馮莞居然開槍了。我殺人了,尹堯死了,他死在我手中。
胸腔不斷起伏,我大口喘息著,抽泣著,這聲槍響把我震得快要窒息。
那個不可一世的男人生命終結於一個瘋子手中。
沒什麼可留戀的了,陳深的仇恨已報,我也該離去了,陳深還在等我,等我下輩子報答他,我的女兒還在等著我,等我伴她歡樂成長。
我小心睜開雙眼證實,瞳孔猛縮,尹堯站在我麵前紋絲不動,毫發無損。
“馮莞,你真狠!”
我狠嗎?我就是心太善,心太軟,才被他緊緊扼住命運的咽喉,無法自救。
因為我的優柔寡斷,因為我的朝三慕四,因為我的天生媚骨,我接連失去兩個至親之人。
尹堯,狠心的人到底是誰?是誰在女兒逝世未滿七日就動手沾血,是誰曾經答應過我要保陳深一命卻言而無信,是誰裝著濃情蜜意實際上卻道貌岸然?
我太傻了。
我從未如此恨過我自己。
今日的一切都是由我造成,我這一雙看似纖細柔嫩的手沾滿了多少人的鮮血啊,許婧怡,女兒,陳深……
他捏住我下巴使我不能動彈,從未見過他如此狠毒,憤怒的眼神,他憤怒我居然開槍,一向掌握全局的人怎能忍受女人挑戰他的權威。
以後他不會再這樣縱容我了,即使我曾經孕育過他的孩子,即使我們有過肌膚之親。
槍裏沒有子彈,他相安無事地站立在那裏,不知是慶幸還是恐懼,我猛地將槍砸向他,“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
我抱住他捶打他的後背,狠狠咬著他的肩膀,牙齒陷入他肩膀的嫩肉中,直到血絲浸紅了他的白襯衫。同時,眼淚也不斷從眼角溢出,打濕了很大一塊,我咬住他的肩膀小聲呢喃著,“你為什麼不躲開,你很想死嗎?你為什麼不幹脆殺死我,你為什麼要留我一個人,一輩子愧對陳深?”
尹堯隱痛不言,一隻手環住支撐住我,一隻手耐心為我清理碎發,“你還是舍不得我,是嗎?你對我有情,對不對?”
“沒有,不對!”
大雨滂沱的夜晚,雷雨交加,我和尹堯渾身濕透,已成落雞湯,傾盆大雨澆打在頭上,快要睜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