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對餘華的小說創作影響
文學評論
作者:唐燕紅
摘要:在中國現當代作家中,餘華是與外國文學的關係最為密切者之一。而在多位西方大家中,對餘華影響最大的莫過於卡夫卡。餘華因為讀到卡夫卡,使得他的文學創作進入新的境界,兩人作品在荒誕離奇的創作風格,充滿罪責與暴力意味的思想內容,空間道具的象征運用等方麵表現出很多相似之處。
關鍵詞:卡夫卡; 餘華; 創作影響
在中國現當代作家中,餘華是與外國文學的關係最為密切者之一。他最早的創作啟示就來源於川端康城,之後他又迷戀過卡夫卡與福克納,並深受陀思妥耶夫斯基、博爾赫斯、普魯斯特等人的影響。而在這些人當中,對餘華影響最大的莫過於卡夫卡。餘華在《川端康成和卡夫卡的遺產》裏曾說:“一個偶然的機會讓我發現了卡夫卡……在我即將淪為文學迷信的殉葬品時,卡夫卡在川端康成的屠刀下拯救了我。”①
一、荒誕與真實的交織
卡夫卡的從內心向外部世界突進,為寫作而生的寫作方式為人們提供了一種全新的認識世界的視角,創造出以荒誕演說真實的文學創作方法。荒誕成為卡夫卡小說的鮮明特征,於是,“在他的《變形記》《鄉村醫生》《判決》《城堡》《審判》等作品中,不合情理,不合邏輯,不可思議的行為與事件充斥其間,生活於其中的人們充滿了恐懼,孤獨與異化的感覺。”②卡夫卡的小說往往包含著不合邏輯的事件如《審判》中的主人公K莫名其妙被捕又莫名其妙被處死,《變形記》中格裏高爾有天早上醒來突然發現自己變成一隻大甲蟲,《城堡》中的約瑟夫·k無論怎麼努力都無法進入城堡……他們被拋於悖謬與荒誕之中,無法把握自己的命運。
餘華在《虛偽的作品》中說到:“一次偶然的機會使我在某個問題上進行了長驅直入的思索,那時候我明顯地感到自己脫離常識時的快樂。”③所說的偶然因素顯然包含有卡夫卡對其尋找新的思考方式的啟發。此外,餘華曾表示:“《鄉村醫生》讓我感到作家在麵對形式時可以是自由自在的……卡夫卡解放了我……不久之後我注意到一種虛偽的形式,這種形式使我的想象力重新獲得自由,猶如田野上的風一樣自由自在。”④卡夫卡荒誕不羈、自由真實的寫作風格為餘華提供了新的感悟與思考世界的表達方式,他筆下的世界也充斥著荒誕與無序。《十八歲出門遠行》中少年莫名其妙地被趕出家門,又沒有緣由的被村民和司機掠奪、侮辱和遺棄。《西北風呼嘯的中午》的“我”本該在床上享受午後的時光,卻莫名其妙被一名大漢挾持參加一個莫名其妙的葬禮,其後又讓我做陌生朋友母親的兒子,而我卻莫名其妙服從了安排等。
二、靈魂審判與暴力美學
卡夫卡一生都籠罩在孤獨、恐懼的絕望情緒之中,同時,他又被一種毫無緣由就會湧上心頭的負罪感折磨著。分析學家認為卡夫卡的罪責意識與其父親有關。在《致父親》中,他清楚地表達了自己的感受。他內心深藏著對世界的恐懼,但他並沒有追究恐懼的根源,而是將恐懼轉化為自審。卡夫卡的這種過度的精神自虐驅使著他一次次地幻想自己死亡的種種暴力方法。餘華認為卡夫卡的兩則日記中隱含了卡夫卡的自虐情節。1910年11月2日的日記寫道:“今天早晨許久以來第一次嚐到了想像一把刀在我心中轉動的快樂。”後來又在一篇日記中寫到:“不停地想象著一把寬闊的熏肉切刀,它極迅速地以機械的均勻從一邊切入我體內,切出很薄的片,它們在迅速地切削動作中幾乎呈卷狀一片片飛出去。”餘華認為這兩則日記都是“在想象中展示了暴力,而且這樣的暴力都是針對自我。卡夫卡讓句子完成了一個自我淩遲的過程。”⑤
卡夫卡的《鄉村醫生》和《在流放地》給餘華的暴力美學創作很大啟發。餘華認為卡夫卡的《鄉村醫生》中描寫患者的傷口像玫瑰花。《在流放地》軍官對殺人機器的迷戀像變質的愛情,最後軍官縱身躍入殺人機器像“殉情的戀人”。這兩部作品的奇特寫法給了餘華將最詩意的意象與最殘忍的想象並置的勇氣,於是在餘華的作品裏也能發現酷刑、謀殺、鮮血等的暴力美學。如《往事與刑罰》刑罰專家視刑罰為他終身的事業,他對刑罰的癡迷讓人看到《在流放地》裏的軍官的影子。《一九八六》講述了一個受“文化大革命”迫害致瘋的教師的淩遲過程。“那骨屑已被鮮血浸透,在陽光裏閃爍著紅光。”這種殘忍的詩意與卡夫卡《鄉村醫生》中孩子身上玫瑰紅色的鮮花般的傷口同樣讓人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