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說 第三章 生死祭(一)(1 / 1)

臘月初八,我隨軍隊來到漠北。

這裏的環境很差,將士們圍在火堆旁仍瑟瑟發抖,蒼白幹裂的嘴唇砸吧幾下,想著已經三四天沒吃到白白的糧食了。

“將軍,不如我們唱歌助助興吧!”一個身材魁梧的士兵站起來,提議。

其餘的人紛紛讚成,刷的一下站起來。

冷風呼嘯而過,大家卻感到暖烘烘的,幾口酒下肚,歌聲更是昂揚。

酒過三巡,大家都有些醉了,連酒力上佳的將軍都暈地躺在毯子上,直呼“不喝了,不喝了。”

“將軍,想夫人嗎?”

不知是哪個士兵提起了這個話題。

將軍如今不過弱冠,年前剛娶了京城吳家的小女兒吳珞,是個才貌雙全的女兒,正是夫妻情意濃厚之時,卻要替父出征。

“想,怎麼不想。”將軍的聲音啞啞的,火光中的影子被拉得老長。

眾人都是低下了頭,想著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到故土。

旁邊兒的胡小魚推了我一把,問道:“小兄弟,你娶了娘子沒?”

“嗯。”

“誒,那你娘子挺可憐的喲!”

“你呢,小魚兄弟。”

“我呀,窮小子一個,誰願意嫁給我哦……不過也好,我老子娘都死了,也沒什麼可掛念的。”胡小魚雖說著滿不在乎的話,眼睛卻紅紅的。

我輕輕遞過酒杯,淡淡一笑。

“多謝!”胡小魚仰頭,一飲而盡。

我抬頭看著天,黑漆漆的天,連星星都發不出光芒來。

從前看那些煩人的詩文,什麼月明,什麼懷人,隻覺得矯情。今日再看,忽然大徹大悟。

我的娘子,你是否也在看著這月亮,是否也在猜測我此刻在做什麼。

胡小魚忽然拉住我的手,我驚得握不住酒杯。

他一臉鄭重其事,道:“陸兄弟,不如我們拜把子吧!”

我當是什麼事,既然孤身在外,結個伴兒也是不錯。

我點點頭。

“陸兄弟,你叫啥,家住哪裏,多大了?”

我叫陸羽,家住嶺南,今年十七。

“我叫陸羽,家住嶺南,今年十七。”我聽到自己聲音中的顫抖,幸好胡小魚在興頭上,未曾在意。

“那你比我小一歲了,可得叫我大哥啊。”

“……大……大哥。”

他似乎特別滿意這個稱呼,一個勁兒點頭,露出一排排皓齒,這可當得“齜牙咧嘴”四字。

他雖十八,到底是稚子心性,明知不勝酒力,還大口飲酒。

不一會兒,他就醉倒了。

我送他回帳篷。

借著半截蠟燭,我細細打量臨行前她給我的木匣子,一根銀簪靜靜躺在裏頭。

我想起為她簪花,為她描眉,為她執筆的日子,我想起我們走過的老酒街,我想起門前的樹上新安的鳥巢,我想起院兒裏的那匹白馬,我想起她細細的眉,彎彎的眼,我想起她對我說過的趣事兒……

我想到,歸期遙遙。

我走出帳篷,眺望遠山。

“炤”字大旗插遍山峰,烽火連天,隱隱有歌聲傳來,隻不過,是異國之歌。

我們已經到了彈盡糧絕的地步,將軍不說,我們也清楚。這是敵人的計謀,他們等得起,等著我們被熬死,可我們等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