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老擺渡(外一篇)(1 / 2)

老擺渡(外一篇)

散文隨筆

作者:青燕

老擺渡

“湖水闊無際,蒼茫兼落暉。客帆東北下,水鳥來去飛。”芒稻河的下遊,有著清代江都詩人程湄吟誦的原生態純樸水鄉女子的模樣。而從鹽邵閘到芒稻船閘這段,因為鹽邵閘的攔隔,水勢平緩了許多。這段河麵非常狹窄,春日裏兩岸綠樹成蔭,柳條依依,宛如一條由北向南不斷延伸的玉帶,靈秀中平添了幾分清雅。

幼年時河上行船少,在河這邊可以清晰地聽見河對麵集市的喧嚷,清晰地看見對麵洗衣婦身著的花洋布褂豔麗的色彩。然而,隔山容易隔水難,想要渡過這百米之遙,卻不容易。那時,七閘橋還沒修建,渡河的交通工具就是老擺渡口的那條油得烏黑發亮的小木船。這邊的渡口,在離我家不遠的堤岸,叫做小南海。聽奶奶說,以前這裏有個尼姑庵,老百姓奉為“南海觀音”,後來雖然拆除了,這地名卻沿襲下來。河對麵的上岸口,則是如今大聖寺的舊址。現在想來,這老擺渡的位置擺放得卻是巧妙,因為有兩岸的佛光普照著,老擺渡經年累月地接送兩岸的鄉親,從未有過半點閃失。

猶記得,偶爾跟隨父親去仙女鎮上。淩晨,迷迷糊糊的睡夢中,被母親悄聲地喚醒,聽說是跟父親去鎮上,全然沒了睡意,一骨碌爬起來。兒時,這樣的機會畢竟不多,上個街比現在過年還開心。我和父親匆匆地洗漱後,喝一碗母親端上來的熱騰騰的稀飯,等不得黎明前的黑暗過去,就和父親高一腳低一腳地趕去小南海等船過河。這時,我總是精神抖擻地跑在父親的前麵,甚至把他落下一大段距離,絲毫沒有往日對黑暗的恐懼。

黎明前的黑暗是極短暫的,剛到渡口,天邊就微微露出了魚肚白。堤岸上已經聚集了許多去鎮上的熟識的鄉親,父親和他們親熱地招呼著,我卻在焦急盼望著對岸的木船快些劃過來。搖櫓的老者,大人小孩都喊他“老憨頭”,花甲的年紀,敦實的身板,常年被河風吹曬的滿是溝壑的黝黑臉龐。每次看見父親帶我坐船,他總是忙裏偷閑地伸出肮髒的大手,拽拽我的羊角辮,把我抱上船,待我們完全坐定,然後邊劃槳,邊跟父親閑聊。

天還沒有完全放亮,河麵上籠罩著一絲灰濛濛的霧氣。坐在微微蕩漾的小木船上,芒稻河清新、潮濕的空氣散發著誘人的芳香。水波寧靜澄澈,像一麵明鏡,唯有小木船所到之處,劃出一道道淺淺的水痕,待船行過,水波又迫不及待地交彙到一起,恢複原來的平靜。這時,木槳劃撥水波的聲音清晰可聽見,“老憨頭”和鄉親們嘴角煙卷的火光,猶如夜空銀河裏閃爍的點點星光。而我這時隻希望河麵寬些再寬些,可以多坐會這小木船。

過了河,第一個落腳點往往是菜場。父親把我安置在一旁,然後去利民橋腳下的肉案上排長長的隊伍打肉,買好了肉,去街上轉悠,母親讓帶的花的確良布,嬸嬸讓順便買的布鞋樣,姐姐們的鉛筆、作業本,隔壁奶奶關照捎的大麒麟閣純素京果粉……最後,父親總不會忘記帶我來的目的,去當時頗有名氣的老蘇北飯店,給我買一小籠包子,或者一碗餛飩解讒。

等到回程時,往往近中午了。我們趕到老擺渡,任白天河兩岸喧嘩、嘈雜的聲音,坐在小木船上的我已經極滿足,疲勞地靠在父親的膝蓋上酣睡了。

冶春的早茶光景

早晨,行走在車流人流川流不息的鹽阜路,初冬的季節,兩旁的樹葉色彩絢麗,令人迷戀。火紅夾雜著金黃,碧綠映襯著深褐,儼然一幅畫師筆下得意的油畫。冬天的太陽也愛睡懶覺,微光裏,古運河上氤氳著淡淡的霧氣,兩岸依水的柳樹,枝條淩亂地輕撫河麵,仿佛尚在睡意朦朧中的閨婦,早起懶梳妝,任青絲散亂如飛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