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安盈心底思緒萬千的離去,殷離卻是在黑海那隻小船上默然的看著祁嫋嫋,眼眸深深,不敢放開,隻是少女的眉頭一直皺著,幻境之中,祁嫋嫋究竟遭受了怎樣痛苦的事兒,男子卻是絲毫沒有辦法知曉,便更無從入境去救少女。
殷離從未像此時這般絕望過,見往日活潑的祁嫋嫋此時卻虛弱的躺在這裏,男子便覺對什麼事情都提不起興趣來,那是一種從骨子裏生發出來的無力感,就好像是一直以來都珍愛的陶瓷水杯正放於雙掌見仔細打量,卻突然之間一個手滑落到地上,啪的一聲被打碎,而男子望著滿地的瓷白碎屑無法收拾,更是不能再次拚湊起來,方才還拿著杯子的手此時空落落的,所以殷離輕嘲一聲,笑自己在此時此刻竟也是如此狼狽,保護不了所愛之人,讓嫋嫋受傷,自己卻也沒有辦法紓解她的痛苦。
“嫋嫋,你得走出來啊。”
殷離低下頭,嘴唇靠在昏迷不醒的祁嫋嫋耳畔,低聲呢喃,手伸出去,緊緊握住了少女素白的雙手。
黑海幾萬年來從不見起風浪,可從現在起卻是吹起風來,往日平靜的海麵翻騰起來,而自西邊盡頭,亮起迷蒙的白光,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陷入幻境的祁嫋嫋此時卻是到了另外一個地方,津渡酒館。
“賤人!你弄清楚,你現在是酒娘幽蘭,可不是官家小姐白蘭了!”
話音剛落,就緊跟上一下清脆的巴掌聲,被打的幽蘭脊背挺得筆直,眼眸低垂不願去看施暴之人。
“好啊!這般忠烈是吧!”
方才說話的人勾起嘴角,從身後抽出一根皮鞭來就往跪在地上的女子後背招呼,
“啊!”
後背隨即傳來火辣的疼痛,燒得幽蘭一聲冷哼,可卻仍是咬著牙齒,不讓自己落下一滴眼淚來。
“做個酒娘而已,讓你擺笑臉你都不會嗎?讓你勸酒你都不會嗎?”
說話之人,一下一下帶了狠勁地揮著皮鞭,幽蘭的後背早就滲出斑駁的血跡來,女子唇瓣早便咬得出血,臉色也是蒼白,卻始終不肯求饒。
“不說話是吧,和我比倔是吧,好!我倒要看看,你要堅持多久。”
男人見女子毫無反應,眼有怒色,卻是勾起輕蔑的邪笑,對著身後揮揮手,
“來人,把那個丫頭給帶進來!”
話剛說完,就有個青衣的小丫鬟被拉扯著走進來,嘴中還不斷喊著,
“你們這些混蛋,快放開我,鬆開!”
幽蘭聽到熟悉的身影,不禁抬頭,就見隨侍自己多年的丫鬟頭發散亂,衣冠不整的被拉進來,雙眼也哭得腫如核桃,手上,脖子上還盡是青紫痕跡,就是臉上也紅腫,女子心下一驚,眸子裏竄起怒火來,一直低垂著的眼眸此時快要燒起來似的,直接瞪向打她的男人,而那丫鬟看到自家小姐了,神色激動地要跑過來。
“小姐!小姐!”
丫鬟看幽蘭跪在地上,兩邊臉頰高高腫起,著急的出聲叫道,而一旁的男人卻是眼睛一眯,
“嗬!瞪我有什麼用,你們丫鬟主子倒是有情有義啊,不過,既然你如此重視這個丫鬟,那我自然要好好利用了……”
男人見主仆情深,不屑地對著跪在地上的幽蘭說道,
“這丫頭現在命在你手上,若你識相些,好好做你的酒娘,我倒是可以放她一馬,隻是你若是再這樣下去,她可就要被賣到花街柳巷去了!”
說罷,還過去伸手挑起丫鬟的下巴就往她臉上親,
“比不過你家小姐,但也算是清麗可人。”
“住手!”
幽蘭喊出聲來,聲音嘶啞,
“你們放了她,我做我的酒娘。”
“小姐,奴婢就算被賣到青樓去也不能看到小姐受苦,小姐!您不能答應他,小姐,您不能答應他啊!”
青衣丫鬟哭得絕望,想要撲到幽蘭這邊來卻被拉住了。
“哼!早些這樣不就成了!”
男人鬆開捏著丫鬟下巴的手,衝著後頭的人說道,
“把她給放了,再將幽蘭帶回去好好熟悉一番,嗬,若不是上頭的人吩咐了,老子早就辦了她了,可惜了那麼一張如花似玉的臉啊!”
男人說完,還呸的一聲吐口口水,神色貪婪的盯著幽蘭的背影瞧。
女子不敢回頭,恐一回頭忍了許久的眼淚便要掉下來,她白府早被抄家,爹娘已死,屍體卻隻是被草草丟進亂葬崗,現如今隻有一個隨自己一同長大的小丫鬟,她所做的,便是順從,不能再害了她,幽蘭垂下眼眸,再沒有講話,從今以後,無憂無慮的白蘭便是酒館賣笑的酒娘幽蘭了,孤身一人,早就沒有倚靠,若自己再不堅強一些,便無法為爹娘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