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嫋嫋見及對麵來勢洶洶,身上靈力又不足以再出手一擊,下意識的結出一層保護屏障,瞳孔一縮。
誰知少女眉心那朵蓮花突然顯現出來,紅藍白三色光芒交替出現,嫋嫋隻覺眉心刺痛,直達後腦,疼得她意識鬆散,牙關緊咬,與之同時而來的還有全身筋脈的鈍痛。
在妭看來,祁嫋嫋身上出現的景象同樣讓女子心中大駭,青色寒刃並未同她想的一般,直刺少女皮肉,而是在中途被嫋嫋額間竄出的光包裹進去,消失不見,三色光芒交替之下,刺痛妭的眼睛,也同樣像是反擊一般,細小鋒銳的白色芒刺向著妭過來,巨大的氣勢使得青衣的女子被迫後退,渾身力道盡數泄開,胸口窒悶,便吐出一口血來。
而嫋嫋,卻覺得,自己是在做一個極長的夢,和從前一樣怪誕神秘,可此時比平日更生出一些無法描述的感受,像是藏得極為深沉的記憶之門被打破,積蓄了許久的那些回憶,就同泄洪的江水,自後腦,衝向四肢百骸。
她似乎還是來到了那個仙氣縈繞的天界,浩渺的乳白色煙霧四麵八方漫出,將一座座瓊樓玉宇掩映其中,偶爾露出的一角,或是議事主殿的宏偉壯觀,或是亭台樓閣的精致細巧,再或是那彎彎折折的九曲橋,她都熟悉異常。
“犀芷上仙。”
對麵遇上的粉衣仙娥,或是銀衣的星君,皆是嘴角帶笑,熟絡的同嫋嫋打招呼。
嫋嫋一身白色紗裙,層層疊疊,行走之際,氣勢非凡,眼見殿角那一樹臘梅,花蕊還未盡數綻開,香氣又輕又淺,鵝黃色的,活潑得與朱紅色的殿漆一點兒都不搭。
她忽的想起,早前自己還在這兒賞過臘梅,心裏頭想著這樣跳脫的臘梅鎖在天界裏頭真真可惜了。
再往前走,便是自己母妃曾住過的宮殿,母妃何等體貼的人兒,可落的又是何等下場。
嫋嫋想著自己這時候本該是氣憤難當的,為母妃遭受的不公平待遇,可想及天界那個高高在上的至尊,少女便是冷笑一聲,眼神也漠然下去。
“你不覺得,天界太冷了嗎?麵上雖是繁華享受,讓人心生羨慕,可其中寂寥無聊隻有自己能知道,天界外的,爭得頭破血流想要進來,可我呢,卻是想要逃出去。”
這番話,嫋嫋記得,她隻在居延海岸對那個黑袍的男子說過。
“上仙回來了。”
嫋嫋步子邁得輕緩,每每走過一步就又想起一點兒事情,直到在殿門口停下,守門的仙娥屈身一禮,給她開門。
她隻是抬頭看那燙金的三個字,愣了許久。
“上仙?可是要回殿休息?”
直到仙娥帶著疑惑的嬌脆聲音傳來,嫋嫋才突覺自己脖頸都抬得有點兒酸了。
“嗯。”
白裙的少女點了點頭。
殿門被緩緩推開,裏頭那一池蓮花正開得熱鬧。
嫋嫋白嫩手指在晶瑩的蓮瓣上一點,水波蕩漾開來,一圈一圈。
“哦,原來犀芷,是嫋嫋。”
少女裙擺被風吹起,打出一朵一朵的浪來。
天界的煙雲,突然就散開,消失得幹幹淨淨,從最東邊的角落開始崩塌,向下垮,一直到西邊,炸開一團一團的黑灰色。
等祁嫋嫋再回過神來時,自己已經在戰場上了。
完全不一樣的裝束,不是素雅的白,而是熱烈得像一團火的血紅色,騰空在漫天飛雪之中,視線所及盡是連綿雪山,沒有盡頭。
寒風從嫋嫋臉龐刮過之時,少女渾身打個冷顫,瑟縮一下,激得神思清明,潮水般的記憶便向她湧來。
從庭霰出生,一直到現在,
隻身一人同冥界大軍作戰。
“啊!”
刀劍刺入嫋嫋皮肉,血液不斷從傷口湧出來,筋骨的痛感才叫她回過神來。
可等及她抬眸望去,舉劍之人才更叫人震驚。
犀芷告訴她的,荒老祖告訴她的,祁嫋嫋一直以來要找的夢境源頭,
在妭一擊打向少女眉心之際,全部都浮現出來,被算計好了一般,找準了今日這麼一個關鍵所在,把最後一層薄紙給捅破了。
祁嫋嫋回過神來的時候,妭早就趁亂離開,自己也身處荒莽沙丘,迷失了方向。
“我現在,是犀芷,庭霰,還是祁嫋嫋?”
少女一步一步走得沉重,夜空徒留半輪冷月,照得她心寒。她一點也生不出得知真相的快慰,相反,恐懼將她一層一層包圍,腦子亂成一團,皺在一起,擰巴著找不到出路,連帶得頭疼欲裂,身形也不穩了。
先回去,先回去。
嫋嫋深呼吸了一口氣,逼迫自己冷靜下來,蒼白的嘴唇咬緊,握成拳頭的手用力得指節泛白。
洛孜和係原山之間,連亙著的是土黃色的沙丘,夜風吹來的時候,又涼又幹燥,就見得一個藍色身影,移動得緩慢,卻也是越來越小,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