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時候,我都是奢望那種溫暖的感覺。仿佛冬日暖陽,仿佛傍晚農家飄過的炊煙。這種感覺,可以叫我忘記生死。現在,就是這種感覺。
但我睜開眼,卻看見微晨決絕地擋在我的麵前。楊戩的第三隻眼所發出的金光已經完全擊中她的身體。
她用勁護住我,抬起頭向楊戩哀求道:"師傅,微晨請您放過青涳哥哥吧,他已經失去了玲瓏心了,請您放過他吧……。"
她怎麼知道我就是青涳?
我的手觸碰到她的頰,顫抖地問,"微晨,你怎麼知道是我……。"
她不回頭,"就在你撞在我身上的時候……我感覺到你身體的溫度,這樣的溫度,隻有你才有……。"
我想起來先前微晨抬頭看我的眸……那個時候,她就已經知曉了吧。
"你這吃裏扒外的叛徒,三番兩次維護妖孽,是何居心?一個月前要不是你阻止我殺死他,怎會有今天之事?!"楊戩厲聲道,手裏的金槍已經抵住微晨的咽喉。
但她,一點都不屈服,聲音哽咽,"我隻是不想看著他死……。"
我的身體裏,忽然湧出強大的力量,這股力量支撐著我,無論如何,要帶微晨離開。
我張口吐出漫天的毒霧,頂上生出麒麟角,交織成一片電網,阻隔了所有追兵。
我抱著不知為什麼開始昏迷的微晨飛也似的逃離天庭,我要帶她去到屬於我們的地方——斷情河畔。
我將微晨放在草地上,伸手捧一灣河水想要給她洗臉,卻發現,這哪裏是我熟悉的微晨,這分明是一個行將入土的老太婆。
枯槁的麵皮,瘦如骨柴的身形,連呼吸都這麼衰弱。我手裏的水嘩啦啦跌落在她的臉上。
微晨醒來,望著我笑,皺起的皮膚堆在一起,這樣蒼老,但她的笑依舊明媚,"青涳哥哥,你沒事就好……。"
我抱她在懷裏,顫抖地問,"微晨,告訴我怎麼了,為什麼你會忽然變得如此……。"
微晨似乎知道了一切,她笑,"青涳哥哥,如果有一天,我老成這樣,你還會給我做青涳燈嗎……。"
我望著她眼角的淚痣,閉上眼,不住的點頭,淚水,再也控製不住的流出。
她握緊我的手,"青涳哥哥,不要哭,我不會死的……師傅的第三隻眼擊中了我,剝奪了我所有仙力,如今,我就和凡間女子一般……。"
"可是,你被神力阻隔的千年的光陰,一瞬就會奪走你的容顏,你的生命……。"
話剛說完,她幹枯的手已經碎裂開來……。我的心,疼到極致,輾轉悲涼。
"青涳哥哥,說好了的,每當我在河的這畔耀起青涳燈的時候,你便要來看我。一直看著我,不要離開。"
我拚命的點頭,淚水更如六月的雨,怎麼都止不住。她慢慢閉上了眼,似乎是睡著了。
結局:
晚風攜著炊煙嫋娜而來,有調皮的飛鳥嘩啦啦驚起林間一陣喧嘩。微晨慢慢從沉睡裏醒了過來,她扭頭望著清澈的河水,河水倒影裏,是一個擁有十八歲最美好的青春容顏的絕色女子。她的眸是呆滯的,她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麼了,還是夢一場。
她突然站起來,因為四下裏,都遍尋不著她的青涳哥哥。她開始一遍一遍叫喊。
驀地,披紅綢披風的楊戩自天而降。
"你不必找他了……。"他望著微晨。
"為什麼?清涳哥哥在哪?你知道,你知道的對不對!告訴我……"微晨急切的問。
"我不知道他在哪裏。隻是那青蛟獸在你垂危之際,掏出他的玲心給你服下。原來,玲瓏心有兩個……怪不得,我也是才知道。所以,如今他真的成了沒有一點意識的行屍走肉……。"
"我不信,我不相信!"微晨捂住耳朵,眼淚一滴滴的堤道斷情河裏。可是,她的容貌恢複了,那是事實啊。她一遍一遍呼喚著他,呼喚著給她新生的男子。隻是,她再看不到他。
時光如水,匆匆而過。河畔的螢火依舊撩人。微晨也會摘水草編成青涳燈,但她,始終覺得,那個人才是她真正的青涳燈。她看著河裏自己美麗的身影,青涳燈仿佛夜明珠一樣閃爍。
她在等他。因為他們說好了的,每當她耀起青涳燈的時候,他便要來看她。一直看。
漆黑深邃的密林深處,一條青色巨蛇纏繞在千年古樹上,它眼眸蒼白,空空蕩蕩,但眼眸一直凝視著那條河,以及河畔的那個少女。
就像青涳燈,一直照耀著,溫暖著,不曾離開。
是吧,微晨……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