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素如同被凝固了一般呆立在原地,手中的船槁不由自主地鬆脫,劃落到水裏。
周遠心中也感覺到自進入“鬼蒿林”以來最大的錯愕,但是相比王素,他對眼前這幅畫麵似乎有著一定程度的預感。就當應長老展開雙臂向周雲鬆撲去的時候,周遠猛地跨前一步,用盡力氣高喊,“小心,這是蓉敏騙招!”
周遠中了“關元酥”的毒,無法使用內力,所以喊出的聲音在咧咧湖風中顯得非常細弱,但也足以讓周雲鬆以及其餘眾人聽見了。
那真是電光火石的一瞬。
周雲鬆畢竟是燕子塢學生中的佼佼者,當應長老門戶洞開向他躍來的時候,他已經本能地想要撤劍,可是耳邊傳來“蓉敏騙招”四個字以後,首先是因為周遠王素突然從散開的薄霧中出現所帶給他的驚愕,讓他一愣,緩衝了他撤劍的動作,之後當“蓉敏騙招”的含義在他的頭腦中成形時,周雲鬆憑著超越普通人的武學素養和反應能力,竟硬生生地把已經開啟的內力運行和肌肉動作逆轉了回去。
他手腕一震,把手中的長劍停在了原來的方位上。這樣的應變,換了毛俊峰季菲,甚至是袁亮,大概都做不到。
飛在空中的應長老忍不住驚喝了一聲。他縱橫江湖這麼多年,雖然未必從沒碰到過對手,但是說到對局勢的判斷,對什麼場合下運用什麼樣的招式計謀卻幾乎從不失手,也極度自負。此刻他就像是牌桌上穩操勝券時突然被人出了老千時的心情,既憤怒不甘心,又拒絕相信。即使是旁觀者,也絕不可能在他剛躍起的時候就看穿了他要使用“蓉敏之計”,這隻可能是亂猜,或者是作弊。但是在這兔起鶻落的轉瞬之間,又如何有人可以作弊呢?
應長老清晰地認出了這個道破了他招式玄機的聲音。又是這個看上去柔弱木訥,卻總是能夠創造出不尋常的周遠!他自負武功智計都屬於當世的佼佼者,但是同這個千年預言中的孩子做對,或許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
應長老已經從所有的角度封住了周雲鬆的退路,唯獨沒有防禦的,就是他原先執劍的方位。這個防禦空缺,就是應長老得以將其餘所有方位布置得密不透風而付出的代價。每一個招式組合,都會有至少一個弱點,這就是著名的“風清揚不完備性定理”。武學的世界裏不存在完美無暇、沒有漏洞的招術,“獨孤九劍”的精髓就是去尋找到每個招式中必然存在的弱點。
所以高明的武學設計師能做的,就是把每招每式裏的弱點隱藏在最不會被察覺,最意想不到的地方,“蓉敏騙招”從某種程度上已經將此做到極致了。
應長老隻能竭盡全力朝左邊一個翻轉,力圖通過側身將自己被攻擊的麵積縮到最小。但是周雲鬆的劍尖立刻跟隨了過去,朝他的脅下刺去。眼看應長老已經無可閃避,周雲鬆卻感到劍鋒右側有隱隱一道氣牆,逼得他的劍一歪,最終“噗”地一聲從應長老的後背肌肉斜插而過。
應長老的背上頓時血流如注,但他先前埋下的一道氣障還是在關鍵時刻發揮了作用,讓他死裏逃生。他忍著劇痛落到船板上,卻看到毛俊峰已經從手上發出三枚暗器向他襲來。
“季菲……小心啊!”遠處又傳來周遠的叫喊。
季菲愣了一愣,卻不明白周遠的意思,她仍是執刀向應長老衝去。
隻見應長老快速地揮動手中劍,自上而下逐一撥開了毛俊峰的暗器,其中一枚回射,另兩枚則突如其來地轉向了季菲。
季菲“啊”地驚叫了一聲,卻發現自己已經來不及躲閃,腦中回想起周遠剛才的警告,隻覺得又是懊惱,又是有說不出的怪異。
她蜷起身子,本能地想保護心肺等要害,而用肩腿去承受這兩枚暗器。可是突然間旁邊閃過一道青光,“嘡嘡”兩聲,這兩枚暗器竟然又朝著應長老彈了回去。原來是王素已經從錯愕中恢複過來,躍到了季菲的身旁。
應長老再一次驚喝了一聲,這一次,音調裏不僅有著驚訝,更是帶著一些無助,甚至是害怕。
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王素或許可以從背後攻擊自己,或許可以去攻擊那邊船上的楊大人,但她絕沒有任何理由恰到好處地出現在這裏。即便如此,在這麼近的距離裏,她也至多將暗器打飛,而絕不可能像這樣再精確地把暗器反打回來。
除非……除非她事先知道他會借用毛俊峰的暗器以如此的方位去攻擊季菲!可是這又怎麼可能?
應長老隻能不顧一切地向後往船外縱去。他閃過了一枚暗器,但還是被另一枚打中了腿。隨即,他就落入了急速流動的湖水之中。湖麵上隻微微泛起一股血水,就再也看不到了應長老的影蹤。
王素來不及去領受季菲又是感激又是驚訝的目光,又一縱身,已經躍到了楊大人所在的船上。
那楊大人心中的驚愕並不小於任何人,他明明親眼看到周遠和王素落入神堂之下,之後山崩地陷,無數巨石滾落。但現在他們不僅安然無恙,王素更是已經不可思議地擺脫了他的“縛魔索”。
楊大人大叫一聲,揮動船槁,朝王素劈過去。王素不避不閃,隻是快速絕倫地揮動她手中的長劍,那船槁立即就像是根麵條一樣被斬成了十幾段。與此同時,周雲鬆也已經躍到船上,和王素一前一後,夾住了楊大人。
楊大人望著王素手中泛著青藍色光芒的劍鋒,先是一愣,隨即就大笑起來。他將手中的半截船槁往水裏一扔,道,“倚天劍!我早就應該想到的,原來柳依仙子是把倚天劍偷偷給了你。”
他此言一出,周雲鬆、毛俊峰等人無不充滿了驚歎去看王素手中的那柄傳說中的寶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