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特羅一直記得那一年的秋天,羅卡大陸雪降得很早,剛剛深秋,雪就已經覆蓋了整個羅卡大陸。他站在山巔遠遠看去,整個世界都變成了白色,純潔得像是傳說中的天使界。卡特羅並沒有去過天使界,隻是在吟遊詩人的口中聽說過。傳說,那個世界除了白,沒有其他的顏色。
“是不是就跟現在一樣?”卡特羅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六棱形的雪花慢慢被他手掌的溫度融化蒸發最後消失。
洛旺村的村長今年剛八十歲,羅卡大陸的人長壽,或許是氣候惡劣的關係,八十歲的村長布金站在山巔直歎氣:“哎……”
卡特羅傻乎乎跟在後麵問:“村長爺爺,您歎什麼氣啊?”
布金摸著花白的胡子搖頭:“天氣這麼異常,世道要亂,世道要亂啊……”
那一年卡特羅十歲,剛剛從深山裏走出來的少年,帶著憨傻和求知欲。
卡特羅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隨著村裏人一起進了城。村裏人鮮少進城,每年隻在冬天進城,靠平常打獵存下來的獸皮換取些吃食。冬天山裏少食物,今天雪季來得又這麼趕,村裏的男子們並沒有存下多少獸皮。
卡特羅看見那個也新鮮看見這個也新鮮,跟在大人屁股後麵轉了一圈,立馬把村長的叮囑忘到了腦後。原本邁著兩條小短腿緊緊跟在大人們的後麵,後來就越走越遠,越走越遠,等到卡羅特意識到的時候,村裏的人一個都找不到了。
“咦,其他人都跑到哪裏了?”卡羅特是個心眼兒特別粗的娃,東張西望順帶找同村人的蹤跡,壓根兒沒意識到是他自己走丟了。
家長都教過小朋友,走路的時候別東張西望,尤其是在馬路上的時候。卡羅特是個孤兒,沒有家長自然沒有人這麼教他,於是他順利地撞上了一個人。
“哎呦!”卡羅特嚎了一聲自己摔了個跟頭,小臉兒對準石頭地麵撞了下去,蹭蹭蹭,臉順著地麵滑了三下,抬起頭來的時候,臉上火辣辣得疼。
“你沒事吧。”低沉悅耳的聲音從一個鬥篷中傳出來。
卡羅特手腳並用爬起來,像個小男子漢一樣拿大拇指擼了擼鼻子,咧著嘴抽氣:“沒事!”心裏哭著喊著叫,好疼!真疼啊!
鬥篷一步步向他逼近,歎息著:“都流血了,還沒事?來,過來,叔給你擦擦。”
流血了?卡羅特看看自己的手,呆了呆,然後抬起頭傻笑:“還真流血了!城裏的石頭地麵跟我們村裏的就是不一樣,真厲害啊!”卡羅特自然覺得城裏什麼都是好的,就連地麵都是好的。
一隻瑩白的手從鬥篷裏伸了出來,手上拿著一塊卡羅特不認識的布,那塊布擦到他臉上,好舒服,破皮流血的地方好像都不那麼疼了。
卡羅特憨憨地笑了,聞著那布上淡淡的香氣,沒頭沒腦問了句:“叔你長得很難看麼?為什麼拿鬥篷蒙著臉?”這孩子……
鬥篷君的鬥篷顫動起來,無聲了許久,突然爆發。瑩白的手一把掐住卡羅特的脖子,低沉悅耳的聲音變得狂暴:“臭小子,你說誰長得難看呢!啊!誰!說誰呢!”
卡羅特還小,從小沒人教養,從小就淘,越是不讓做越要做。於是卡羅特挺起了小小的胸膛,淩空蹬著兩條小短腿仰天大笑:“說你呢!說你!你!你長得難看!”
鬥篷君怒了,隔著鬥篷幾乎能見到冒著煙的腦袋。鬥篷君掐著卡羅特的脖子磨著後槽牙發狠:“臭小子,就讓你見識一下,老子是難看還是漂亮!”
卡羅特等的就是這句話,村裏的大人們對他說過,路上遇見搭訕態度特別好的人千萬不要搭理,那是人拐子,專門拐小孩兒的。人拐子特別喜歡卡羅特這樣的小孩兒,粗壯、耐操,長大了一定是個當苦力的好手!遇到這樣的人,就氣他,氣他,氣死他最好!
卡羅特偶爾還是會聽話的。萬一他被人拐子拐走,隔壁的小瑪麗以後不就沒老公了嘛!
鬥篷君撩開鬥篷把臉湊到卡羅特麵前,惡狠狠地問:“看清楚了沒有!老子是難看還是漂亮!”
卡羅特沒說話,卡羅特驚呆了,卡羅特的口水嘩啦嘩啦往下流。
鬥篷君美滋滋瞅著卡羅特的小神情,心裏美得很,摸著劉海兒仰天大笑了一個:“記著,老子叫蘇夏!”
於是卡羅特心中住了一個人——蘇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