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扶搖
劉玄蛟人雖然還在魂遊太虛,可感知卻是醒著的。
我知道自己的意識已經醒了,就是醒不過來。
我能感覺到時間的流逝,就是跟不上刻辰的腳步。
我聽到,滄蛟說應該接好我的腳筋,隻要我能走起路來不至於殘廢就行。
我聽到,絲竹喧嘩聲,我還聽到了各種樂器聲,天籟般的歌聲……
還有,歡笑嬉鬧聲。
讓人聽著非常難受……
難受的看到了斷肢殘腿,沒有頭的殘軀,還有隻有一顆滿是血的頭顱,披散著發,瞪著不瞑目的黑白的眼,大張著獠牙,分明是在淒喊著還我命來!
我這次是真的怕了。
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而是無論再不屑一顧,但到了這漆黑的夜裏,白日裏太陽下所有看似輝煌的肮髒的事都會一件件閃現,充斥整個讓人迷失方向的夜裏。
我又看到了那些年殺的那些人。
我已經不認得都是誰了。
隻有血,紅色的,嚇人的……
不,不是紅色的了,是紫色的,黑色的……猙獰的縱橫在那張冰雕玉琢的臉龐上,我見了滿目瘡痍。
似乎眼前有火。
火,席卷過的地方,燃盡了一切美醜潔髒。
因為這這一搓火啊,一個人的今生如何,從此隻剩了一撮灰,隨風散,飄遠。
我不是看到灰,而是看到了一張臉,傾世的容顏刹那間不見,隻剩了一副燒焦的容麵在我眼前。
比我做的任何一個噩夢中的噩夢還噩夢!
比我見過死相最可怕的死人還要可怕!
那是我一生的噩夢啊。
我耳邊似乎聽到了一個飄渺之音:“傾城好看的人怎樣的結局是最慘的?莫過於最醜時的容顏給最在意的人看見了。”
我又做了個夢,夢到獨孤信正值年少,與一絕世少女弱冠相知己。
我沒有見過前朝舊時爹爹曾多麼豔冠天下風華絕代,沒有見過那個絕豔天縱驚鴻一現的女子。
甚至,記憶永遠停留在五歲前了。
無法言語的傷悲,極大的悲痛欲絕。
驀然,天上日紅,月紅,夕陽緋霞紅,衣紅。
不知是日中還是月下,不知是夕陽還是晨旦,不知……血紅色的是血還是染衣?
誰一襲紅衣啊,血染了紅衣。
血紅色的是喜服還是嫁衣?
血紅色的,是婚禮還是葬禮?
紅衣,紅眸,紅唇,紅粉骷髏又百年。
是誰曾豔冠天下絕豔天縱悄然離去?
血紅色的衣不再是恐怖了,已經不知道是什麼了。
不知道都是些什麼,亂糟糟的充斥著整個腦子。
忽聞琵琶語,曲調鸞鳳鳴。
我猛然驚醒想要坐起身來,猝然下身扯到了斷掉的筋骨,一時抽痛!
“呃啊……嘶,,好疼疼疼……”我一起身,就被人眼疾手快的按下,結果那人沒掌握好力度,才讓我發出這般嘶喊……
“別動!再動,你這雙腿便真的是廢了。”身旁傳來滄蛟不鹹不淡的話,我卻愕然了。
怎麼我就沒死在夢裏?!
我厭惡極了他,無關他的臉。
他勾唇一笑,“這極度厭惡的眼神,讓我想起了籠中困獸。”
我淡然道“我該做的是困獸之鬥麼?”
“自然是你自己決定了。”
我挺起身,一手護劍一手揮舞著拳掄向身旁同躺一榻的他!“你個瘋癲!!你腦子裏都是糞啊!我不能行,何不直接殺了我!!”
他身形矯健的一躍帶起身軀而起,穩穩的落在榻邊圓輪椅上,笑說“何必總一副老鷹護崽的樣兒護著你那鐵疙瘩,我又嫌它沉,你又拿不動,,不過卻也是你的命根子麼。”
我幹脆破罐子破摔,咬牙切齒道“你明知劍是我的命根子怎地不搶?!”
“其一是,我搶你的命根子你不是會找我拚命啊?其二是,到時候你生無所戀喪失鬥誌,你這個棋子也就沒用了。”
“棋子?嗬哈哈!我是不是還要慶幸自己對你來說還有利用價值?而我正好對此一無所知?”
“非也,我現在到真是想扔了你呢,這樣罷,我不攔你,你能走出去就走罷!”
“你娘的滄蛟!……”
我真想抹脖子自殺!!
如果我能走,還用他放了?
他的目地,不過是讓她走不掉麼。
前一刻還是有利用價值的棋子,下一瞬就是毫無一用的廢物。
這就是弱者不能自已的悲哀啊!
我瞪著眼看著他,心中一片混沌!
曾經我以為自己是世上最捉摸不透的人,武藝鬼詫天下獨絕,可是,我最致命最無法完成的心事就是報仇!
螳臂當車的報仇,她敗怕了。
但是沒敗的聞風喪膽!
我以為自己武功無敵,他散了我武功。
我自恃風流,忽略了骨子裏的潔身自好,他百般強辱。
我本標新立異的號為天下唯一的非凡俗女子,可他偏偏將我打回了原型。
我活在這世上,就是凡俗女子啊!
可是我不甘啊!
不甘又能如何?
“真是想知道,不知是誰這麼有膽量,竟然敢碰你,倒是讓我撿了個毫不羞臊的女人。”
我聞言,腦中記憶怦然炸開!
五年前,她獨走江湖一載春秋,卻意外撞到了南陳和北齊交戰,十二歲的淪為了戰俘,南陳的戰俘!
南陳兵士毫無人性,隻當她是男童抓來,卻發現是個女娃……男女性別,在那群畜牲眼中已經沒了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