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眼睛(1 / 2)

入夜!

陳平拖著疲憊的身體躺下,總算把一天的工作做完。

已經昏昏沉沉的腦袋在躺下後很久才發現宿舍的人又發出那種嘲弄的笑聲。

然後,已經微微發麻的後背傳來涼意和濕潤的感覺。

他憤怒的爬起來,扶扶戴著的眼鏡,看著周圍熟悉又陌生的人,牙齒已經咬得直響,看著他們的那鄙夷的笑容,卻沒有也不敢發泄出來。

這是一個江南小城,因為改革開放剛剛開始發展,也是個比較偏遠的地方。

陳平本來是個讀書人,父母親卻都在文化大革命中被人陷害最後慘死,自己流浪要飯到處躲藏,熬過了動蕩的年代,隨著大隊來開發這個偏僻的沿海小城。

沒背景,沒靠山,他甚至連個熟悉的人都沒有,小時候家裏條件也還好,除了念過點書把眼睛弄壞了,連地都沒下過。

身體孱弱,偏偏被分配去開荒,和他一隊的人,看著他手無縛雞之力,做事少,把工作都分攤到大家身上,自然有了怨言和輕視,基本上工作之餘都把欺負陳平當作消遣。

在陳平飯菜裏放沙,剪他的衣服,在他床上澆水,甚至故意把他惹怒,然後,看著暴怒的陳平衝過來打他,讓他遍體鱗傷。

所以,陳平明明很生氣,卻隻能忍氣吞聲,他清楚的記得,有一次,那個叫劉二狗的把他的眼鏡摘下來丟到矛坑裏,他憤怒的過去想討回公道,結果,強壯的二狗把他也丟進去,還恥笑他是沒用的瞎子。

後來,陳平在屎尿堆裏摸回了眼鏡,在池塘一邊衝流自己身上的臭味,一邊恨不得殺了劉二狗,嘴裏卻一句話也不敢說,眼淚也隨著委屈嘩啦啦的流!

所以,此時的憤怒也沒有讓他掩沒心裏的畏懼,他的眼睛像野狼般盯著那些似乎失去人性的人。

看著濕漉漉的床,聽著嘲笑的話語,本來身心俱疲的陳平很沮喪,看著宿舍外黑暗的天地,他慢慢的往外,希望逃離這個無情的世界。

順著那彎曲的小道,慢慢的挪動著腳步,從前陳平就想過以死亡結束這悲劇的一生,可是他也是做不到,越是渺小就越是膽小,這就是命。

走了不知道多久,突然聽到嗬嗬嗬的小孩子笑聲。

陳平無力的抬頭,看到十幾米外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子後背背著小書包玩著草蜢,邊玩邊自己嗬嗬嗬的開心的往陳平來的方向走。

陳平認識,正是那平時最喜歡欺負他的劉二狗的兒子劉偉,因為工作,劉二狗把劉偉帶在身邊,學校卻挺遠,所以劉偉每天這個時候才會回來。

這劉偉是個乖孩子,大大的眼睛 ,畢竟是讀過書,大家也都誇他懂事。

“陳叔好!”

劉偉乖巧的向陳平問好!

陳平看著劉偉,想起劉二狗平時欺負他和寵愛他這個寶貝兒子,突然惡狠狠的想做點讓劉二狗後悔的事!

“劉偉,幫叔叔個忙好嘛?和我一起去後山抬點東西回來好嗎?”

劉偉雖然知道陳叔和爸爸關係不好,但這個陳叔平時沉默寡言,從來不會罵人和惹事,卻經常被父親他們欺負,雖然他不知道陳平是不敢罵人和惹不起事,但也覺得有時候陳叔好可憐,又不敢去說父親,所以平時陳平說他也願意幫忙。

而且所謂後山也不遠,那裏是勞動者放雜物的地方,平時雖然很少人去,但也經常需要一個跑腿的去拿東西來用,陳平無疑經常充當這個角色。

所以他沒有任何懷疑跟著陳平往後山而去!

這是一座比較獨立的茅草屋,後麵是水塘,三麵比較開闊,算是在周圍比較中間的地方,方麵開荒者來取東西。

順著兩邊都是濃密的雜草和低矮的灌木叢中間的小路一直走到了草屋門前,陳平隨手打開門上的把手推開已經吱吱作響的木門,裏麵傳來一陣黴味,天色已全黑,這是一個沒有月亮的晚上,從旁邊微小的窗口射進一點點微光,但依然讓這個狹小的空間黑得可怕,仿佛裏麵藏著什麼弑人的怪物!

劉偉本能的退了一步,撞在身後的陳平身上,陳平卻一把就把他推進黑暗的小屋,然後重重的把木門拉回來帶上外麵的扣子。

陳平轉身走了一段路,聽著後麵屋子裏小孩子的拍門和已經帶有哭泣的喊聲,而且越來越越大聲。

他又轉身回去,推開門看著害怕又錯愕的幼稚的的臉,從旁邊拿起一條舊麻繩,抓住想奪門而走的劉偉,狠狠地捆起來,不理正在哭泣的劉偉,再拿起破布塞滿他嘴巴。

劉偉嘴裏唔唔直響,看著陳平猙獰的麵孔,完全不清楚平時安靜的陳叔為什麼這樣對自己!

而陳平卻看到一雙大大的眼睛 ,在黑暗的世界裏竟然有點發亮,讓他想起他父母慘死,他現在的遭遇 ,也想起了可惡的劉二狗把他推進糞坑,還恥笑他是瞎子的一切一切!

嘴裏喃喃的說:

“瞎子,瞎子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