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棟二十四層的住院區,麵積巨大,病房也很多,方浩沒有目的的逛來逛去,花了兩個小時三分之二的地方都沒逛完。
心裏是有點後悔當時沒有問清楚那老人了,現在才知道自己連老人名字都不知道,有點泄氣的感覺,走了那麼久也開始累了。
雖然沒有放棄,但還是想回自己病房休息一下,估摸著老媽也快下手術了,就往十一層自己病房找去了。
其實這個市級大醫院病床也是比較緊的,也隻有一些普通人住不起的單人病房也許會空著,以秦嵐對方浩的寶貝自然不會讓他委屈,他所在的十一樓病房正是所謂的貴賓病房區,一方麵是條件好,一方麵也不會讓需要的普通病人沒有床位。
出了電梯拐一個角往前幾間就是自己病房,方浩熟門熟路的往自己病房走去,卻在拐角處頓了一下。
原來,拐角處第一間病房門口站著一前一後兩個護士,正肅穆的望著裏麵,似乎病房裏發生著什麼莊嚴的事,很安靜,甚至有種空氣凝結的膠著感。
以方浩從小在醫院混的經曆,他知道多數是哪位病人病重不治去世了,對他來說不至於司空見慣,卻也不算多麼不可思議。
生死本來就是一個輪回,介意的是在世的人,來到世上體驗了一回滄桑,安靜的離開是一種福分。
這是秦嵐和他說的,所以方浩也不想打擾病房裏可能正在進行的某種離別儀式,想盡量腳步輕盈的經過那病房門口回去。
“啊!”
病房裏外安靜的幾個人卻突然聽到一個突兀的小孩驚呼聲。
除了一位齊肩黑白頭發參雜,臉上全是皺眉又顯疲憊,肩披紅色披肩的老婦人之外全都望向門外的聲音來源,正是經過的方浩。
原來,方浩本來小心的想回自己病房,在門口卻沒忍住往裏麵瞅了一眼,看到了白色的病床上,被白色被單蓋住身體,隻露出一個老人蒼白又安祥的臉,讓他定住了腳步忍不住叫了出來。
這個老人正是早上那位和他在公園坐在一起聊天的老人。
此時的方浩隻是定定的望著床上明顯已經走了的老人,雙手捂著嘴巴,心裏又是一種嗞味,早上明明還好好的。
房間裏簡單的一些布置家具家電和醫用設備,除了安祥得像睡去的老人和坐在病床前守在他旁邊的老婦人,還有一位穿白大褂的醫生和兩個明顯是家屬的年輕人。
其中那位中年醫生是認識方浩的,眼見那兩位年輕家屬眼裏閃過的不樂和隻是呆呆望著老人的老婦人心裏也是一緊。
心想這小浩又不是沒見過這場麵,怎麼應有的禮貌都沒有了?但還是底聲的向那其中一個年輕家屬解釋了一下後輕步的走出病房。
“小浩!你不呆在病房跑出來湊什麼熱鬧?”
這醫生方浩認識,姓胡,被他一叫才從思緒中醒來,畢竟以前見慣的生死都是不認識的,從早上到現在幾個小時間的事也是突然,所以才讓他失態,聽到胡醫生略帶責備的聲音才醒轉過來。
然後,扭頭時看到坐在病床旁邊那位披著紅披肩的老婦人,那滿臉的皺紋,疲憊的神態下,卻是無動於衷的表情,隻是呆呆的望著躺在床上的老人,手掌也隻緊緊的握住老人的手。
這時方浩才想起一些事來。
“胡叔叔!那位老爺爺讓我告訴奶奶一些話。”
方浩伸出手指,指向床上老人,又覺得不妥,趕緊放下手望了望老人,又望向老婦人。
那胡醫生臉上閃過一絲錯愕,正想說些什麼,房間裏離門口近的年輕家屬卻聽到動靜走了過來。
胡醫生識趣的往旁邊站了站,讓那家屬可以直接麵對方浩。
“小朋友,你叫方浩對嗎?剛剛我聽到你說我父親有話叫你幫他傳給我母親是嗎?”
那年輕人說話輕柔,沒有因為事發突然而焦急嚇到方浩,反而是和聲詢問,雖然話語間有點期盼和悲涼,但卻讓方浩舒服。
方浩又望了望那躺在床上毫無聲息的老人,堅定的點了點頭。
那年輕人臉上有了笑意,眼睛裏卻又滿了淚水,極努力的控製了情緒對方浩說:
“方浩小朋友,跟我進來一下好嗎?”
年輕人微微轉身讓出房門讓方浩進來。
方浩輕“嗯”了一聲跟了進去,房間裏已經沒有那種單純消毒水和藥味了,有一種淡淡幽香總在鼻子裏。
另一個年輕家屬看到這邊帶來一個小孩,有點詫異,帶方浩進來的人卻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那年輕人轉頭看了看方浩,然後又轉頭看了看那位一直毫無動作的老婦人,再看了看床上的老人,然後往床邊靠近了些對老婦人說道:
“媽!這位小朋友說父親有話留給你!”
說到後麵那年輕人腰微彎,讓自己更靠近母親,像是害怕老婦人聽不到似的。
但那老婦人,真的像聽不見,像千萬年的化石,隻是定定望著床上老人的臉,隻是握著老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