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1 / 1)

老者說,天地歸一,則萬物得永生。

我默默的看著打坐的老者,將口袋裏拳頭大的紫色果子在山泉裏洗了洗,然後放在嘴裏幹脆的咬了下去,瞬間,嘴裏充滿了酸酸甜甜的汁水。

我才不明白老者說的什麼鬼話,他已經將我囚禁在這深山裏十七年了,從我睜開眼睛的那天起,每天清晨他在山頂上打坐的時候,都要神神叨叨的說上那麼一兩句。

在過去的十五年裏,我每天都在想辦法逃出這綿延無盡的深山,每天都想要逃出這怪老頭的手掌心,不想再看他麵無表情的臉,可是,這裏是深山,是連接不斷的深山,我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逃得出去?老者根本就不限製我的自由,每天隨我走動,就算我一連好幾天不回來,他也不會去找我,因為他知道,我根本就不可能逃出去,最終,我還是會拖著疲憊的身子,饑腸轆轆的回到這雲霧繚繞的山頂。

後來,我就果斷的放棄了,我還記得那天早上,老者看到我乖乖的躺在床上,再沒有了任何逃跑的念想,他長久僵硬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個罕見的微笑,從雪白的長袍裏拿出了一個晶瑩剔透的果子,放在我的枕邊,後來我才知道,那是老者花了半年時間才找到的“仙果”,傳說這果子慢慢品嚐,可以嚐出酸甜苦辣四種味道。當然,我隻是個頭腦簡單的普通凡人罷了,哪裏懂得這裏的門道,我當時還沉浸在老者微笑的驚訝中,隻是神情恍惚的洗了洗那果子,然後不知怎麼的,就那麼稀裏糊塗的吃到了肚子裏。也許,那果子可以讓我擁有些什麼,可是,我隻是個凡人罷了,凡胎肉體,終究還是駕馭不了那“仙果”。

我住在山頂上的一個山洞裏,和老者的住處相連,在我的山洞裏,有一眼泉水,泉水清涼甘甜,周圍的岩石立起形成一個天然的容器,大概有一個澡盆那麼大,半米高,盆底有源源不斷的泉水冒出,從邊緣流出,順著一個天然的水道一直流到老者的山洞裏,然後順著山體岩壁一直流到山下。我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陡峭的石頭山上會有山泉,而且就算是遇到了大旱,周圍山上的草木植物都已枯死,而這山泉卻還是源源不斷的湧出,山頂上的植物也還是鬱鬱蔥蔥,就仿佛幹旱與它們毫無幹係一般。也許是因為老者的緣故吧,可老者是個很難古怪的人,很難用一個什麼詞彙準確的形容他,每日清晨,太陽還未升起的時候,他就已經在山頂的邊緣處,向著太陽升起的方向開始打坐了,等到太陽剛剛出來的時候,老者就已經不見了蹤影了,直到正午,太陽正照在頭頂,老者才會回來,同時,還會帶來一個鼓鼓的白色布袋,裏麵滿是水靈靈的果子和一些草藥。老者總會將果子用幹淨的布包好,然後放在我的床頭,有時我在床上睡著了,醒來後,就能聞到枕邊的果子散發出的清香,如雨後青草般,帶著大自然最美妙的芬芳,隻是,卻不知是什麼時候送來的了。

有時候,我總會看著打坐的老者天馬行空的幻想,如果老者隻是個普通人,他肯定會將披散的白發好好的紮起,不會讓它們在風中肆意飄動,下巴上留起胡須,每日笑嗬嗬的捧一把杏兒給自己的孫子或孫女。又或者是一位隱士,每日在竹林中舞劍,風一吹,竹葉紛飛,劍鋒上寒光閃過。可是,老者從不笑,也從不練功,每天除了去采摘果子和一些奇奇怪怪的草藥,就是在山頂的邊緣處打坐。他也曾教過我打坐,剛開始的時候我隻是覺得好玩,還像模像樣的學,可是到了後來,我越來越坐不住,隻覺得心裏像是長了草一般,於是我就開始找各種借口逃避,其實他根本不在意我學還是不學,那些借口,隻是為了欺騙自己,讓自己心裏舒服些罷了。

自我醒來後,我就完全想不起自己來到這兒之前的任何事了,包括自己的名字,於是,老者就喚我“無兒”,我不知道那意味著什麼。我曾問過老者名字的含義,可他總是說我以後自己會明白的,我時常躺在床上睡不著,腦袋裏總會冒出許多模模糊糊的畫麵,像是熱鬧非凡的集市,又像是雲霧繚繞的仙境,那麼真切,卻又那麼遙遠。那不遠處的山峰,老者可以很容易地觸碰到,而對於我,就是遙不可及的禁地。我不知道老者究竟是何人,也不曾知道他的名字,在他麵前,我似乎從不需要多說什麼話,我的腦海中不管冒出什麼念頭,他總是在第一時間就知道了,我什麼也不可能瞞住他。

太陽出來了,雲消霧散,抬頭一看,老者又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消失不見了,我微笑了笑,起身回山洞去了,床頭邊還放著昨日老者送來的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