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1 / 3)

場麵一片混亂,通往“鴻門”本部總宅的的隱秘通道上,粉塵彌漫硝煙四起流彈飛躥。一輛攔截童綸的黑車突然撞破護欄跌落崖底,一陣轟鳴的爆炸聲之後由怒濤吞噬。

失去“蛇頭”又被勒令肅清的“金噬”還留有這些苟延殘喘的餘部。對一切危險小心防範的童綸,接葉子回總部途中意想不到地受到仿佛早有預謀的突襲。

本就隱秘的盤崖道路,總部暗堡更是不為外人知的神秘禁地,“金噬”這些喪家之犬怎會如此神通廣大地尋來此地?

童綸掌控著方向盤,一個急刹車緊接著猛地前衝,拉大追尾黑車的距離,在僅容兩輛車身行駛的暗道上險象環生。眼角餘光搜索副駕座上一臉平靜的葉子,閃避襲擊操控不穩的車速,顛簸起她臉頰的發絲。

在她回眸間,似乎裝載了信任的眼神,給予他莫大的支持,他為她所擔的心瞬間定了。無論如何,他決計不會讓她受到一點點傷害!

此時,專注駕車不斷避開危險的童綸毫無所覺,一柄幽靈似的槍真從他背後詭異地慢慢爬起,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的後腦……

隻聽“砰”的一聲,童綸的手一個打顫幾乎撞上崖壁,而人慢慢倒向後座,葉子看著“東”所率領的“鴻門”精銳,像憑空冒出的天兵,解決車外糾纏不休的麻煩,她木然地收起了手中的槍。

童綸十多年的影子——傅原郎死了!誰也沒有想到,竟為了那個曾一度興風作浪的“金噬”首領——金鈴,也就是金子!

童綸尤記得傅原郎臨死前,他對他說的最後一句未完的話:“不要怪我,我對‘鈴’就像你對‘紫’……”眼光開始漂遠渙散,仿佛看到那個他誇父追日般拚命追逐著的已死女子。

他的背叛隻是在感情上的身不由己!

跟了自己十多年的影子,死在為保護自己的心愛女人手裏,看著子茜搖頭,冰涼地躺在地上胸口中彈已無法救治的傅原郎,童綸將自己的臉深深地埋在葉子頸間的發中。

從開始到確定死亡的此刻,超乎想象平靜的葉子,忽然感覺到頸間的濕意,她雙眼一點一點地睜大,傅原郎倒下的身影從眼前閃過,心髒一陣緊抽,瞳孔急速回縮,一股刺痛穿過心底最深的角落。

鋼珠似的話卻從齒縫一絲一絲飄出:“我不相信任何人——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你!”

似乎因聽到葉子決絕的心聲,童綸身子微顫收緊了雙臂,頭久久沒有抬起,從深埋在她的發絲中傳出冰冷的聲音。

“第一次看到原朗是我五歲的時候,在童家本宅,那天傅叔叔撿回一個瘦弱的小男孩,從此他就作為傅家的孩子生活在童宅。”

“我很少注意到他,他不多話,也很少在宅裏走動,隻是躲在宅子的角落做自己的事。傅家都是冷漠剛直的男人,一心想的隻是忠於童家,很難想象幾代傳承之下竟還有那樣超越生命的忠誠。”

“童宅沒有懂得與孩子相處的人,包括同樣是孩子的我。帶原郎回來他視其為父的傅叔叔根本不知道如何同孩子溝通,隻是養育他,灌輸他為童家生為童家死。直到我七歲那年,藍雲錦這個似乎天生具有融化冰涼人心魔力的奇特女人,來到這個死氣沉沉的家。”

“其實她並非我親生母親,我父親為了擴大‘鴻門’,通過聯姻娶了我嬌弱的生母,才發現自己真正喜歡的人一直是她。許是老天弄人,在我出生後不久,我生母就死了,他們經曆多年的波折終於在一起。”

“她設計我從一群惡犬口中救下原朗,從此他便像影子一樣跟著我。無論做什麼無論在哪裏他都跟著我,甚至為跟我在同班念書而拚命跳級,其實他很出色,隻是他的光芒都被自己掩在了我的身後。”

“我一直沒有在意他執意的跟從,日子久了也就視之為了理所當然。他就這樣一天一個月一年十年地跟在我的身後,直到現在,直到咽下最後一口氣。我們就是這樣一起長大!可原來我從不曾了解過他,不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不知道他究竟要什麼,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

童綸淡淡的沒有起伏的敘述到最後卻成了深沉的悲鳴,一直視作理所當然的存在,還沒有意識到重不重要就失去的“親人”,心底的黑洞被一圈一圈啃咬,痛得他難以呼吸。

葉子輕輕環著他,溫順地依偎在他懷裏,聽他抵在自己頭頂的聲音,時而模糊時而清晰地傳入自己耳裏,努力感覺他的悲,他的痛,用已然殘破的自己修補他心底無法愈合的黑洞。

※ ※ ※

臨近畢業,一年一度的畢業公演由各位導師在所有學生的畢業作品中評選最優秀的劇本,作為畢業公演的劇目,並由學生親自策劃表演。

入選作品的幾位才華橫溢的學生圍坐在導師辦公室內,等待公演作品最後公布,並一起商討相關演出事宜。

“加鬱子,你的《七件嫁衣》是所有作品中最突出,深刻的文化內涵,強烈的戲劇衝突,鮮明的人物性格,對比式的敘述手法,每一場戲都極具戲劇性和感染力。真沒想到你作為日本人,竟然對中國古代人文精髓有如此深刻的造詣。”

“嗯,謝謝,老師。”武內加鬱子恭敬地站在導師身側,含混點頭。

她美麗愛笑的臉上沒有任何受到誇讚的喜悅之色,平靜地幾乎沒有笑容,看到姍姍來遲的葉子進門,才顯出異樣的神情,卻強做鎮定地一言不發。

“……整出戲構思極為巧妙,僅以露天咖啡座為場景,來來去去的男女客人以及經過的路人,以豐滿的語言和不經意的肢體動作,表現了都市男女物質和精神生活的縮影……最後決定由葉子《加鹽的咖啡》作為本屆畢業公演的劇目。”

“哦,對了,加鬱子,你的劇本我看過幾遍,有一個問題到現在還是不明白。為什麼明明是《七件嫁衣》卻隻有六個關於出嫁女子的故事?”

導師轉回話詢問,嚇了加鬱子一跳,臉上紅白交錯,不知道如何回答地沉默在角落。

離開導師辦公室,來到大樓外陽光燦爛的草地上,加鬱子喘息著追上葉子。

“葉子,葉子……為什麼?為什麼你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的樣子?你,你……為什麼……“

草坪上三五成群散布著休閑的師生,葉子幾步走到角落處停下,回轉身同緊跟在後的武內加鬱子麵對麵。

“你,你早知道是我拿走了你的《七件嫁衣》充作自己的畢業作品,還可笑地得到教授的嘉許,是不是……”加鬱子的聲音哽住,覺得自己像個可悲的小醜,。

她妒忌葉子的才華,一心想要自己在公演上嶄露頭角,好在日本以戲劇聞名的家族激烈競爭中占有一席之地,而不擇手段地偷走室友的劇本。可到頭來,她所竊取的不過是別人的失敗品。

“你喜歡,拿走好了!”葉子淡然道,沒有任何情緒的起伏,就她微不足道的小小舉動,她還不看在眼裏。對人的不信任,使她將背叛看作如此理所當然。

“你是在施舍我,還是像編劇本一樣預演了我的笑話?”加鬱子原本甜美的臉上,布滿狼狽的狠厲之色,過激的野心使人喪失自我。

“不!”葉子斷然道,一股莫名的空洞襲向她,低下頭,“我無法預料你會這麼做,隻是……”抬起頭,直視加鬱子的雙眼,“我不相信任何人!”

加鬱子被葉子清冷的視線定住,一動也不能動,原來世界上除了她那樣以無懈可擊的外表武裝下的空洞靈魂外,還有這樣以溫柔裹複冰寒的女子。

在她失神間,葉子已穿過草坪,走向大門外等待她的那個不需要膚淺的信任已將自己交托給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