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示器的光亮在漆黑中顯得異常紮眼,象形文字、楔形文字、甲骨文字、簡繁漢字……一段段不明含義的符號在顯示器上不停地閃爍著。這些本不可能出現在一處的符號,在超級處理器複雜的運算下,每個符號都仿佛活了過來,智慧般沿著自己應該擁有的生命軌跡運動著,奇異地進行著毫無規律的刷新、分解、組合。
黑暗會給人帶來無所適從的迷茫、無助驚惶的恐懼、扭曲心智的瘋狂。當然,這一切,對漆黑中的四台顯示器,四部超級處理器,以及那幾張輪廓模糊的桌椅來說,並不能產生任何影響,這或許就是隻能夠用“仿佛”等詞彙來賜予它們生命的原因吧。
黑暗中的時間無從計算,也不知過了多久,伴隨一把木門特有的吱呀聲響起,白熾的燈光從門縫處傾泄進來,大片的黑暗被驅散,隨後頭頂的燈管亮起,終於將這房間映得通透。
石灰牆麵不複白皙,透出些許煙黃,牆角的水漬與幾絲裂縫,都昭示著房間年代的久遠。房間並不大,二十坪左右,除卻四台超級計算機和幾張破舊的座椅安安穩穩地占據著房間的大半部分,其餘空間沒有任何擺設。也就是說,這個老舊的房間,就是這四台超級計算機的容身之地了。
或許遇到隻求片瓦遮風避雨的人會說,二十坪的麵積,隻用來放幾台所謂的超級計算機未免也太浪費了。但試想一下,超級計算機,原本隻應該出現在一個國家的核心實驗室裏的東西,現在竟然“委身”在這種破爛的地方?一台超級計算機的價值再不濟,總能夠“躋身”億元華夏幣的位置,“入住”更高級的房間還不是綽綽有餘?更何況還是四台?保不準哪個時候牆角滲出的水漬把這幾台超級計算機弄癱瘓了,那損失就不能用金錢來衡量了。這種完全可以稱得上暴殄天物的行為,如果被那些科學家和財迷知道了,不知他們的臉色會變成什麼樣,估計要比戲劇“變臉”精彩的多!
“我這個實驗室,很特別。”坐著輪椅的周瑾的臉色因為常年不見陽光顯得異常蒼白,雙頰微微陷下,臉上亙古不變的毫無表情,隻是在進門的那一刻,他的眼中迸發出一股難言的熾熱與瘋狂。
“這個實驗室,確實很特別。”推著輪椅的青年男子西裝革履、筆直英挺,在打量了整個房間之後,嘴角勾勒出一絲微笑,輕聲說道。這個實驗室的設備不僅落後,而且原始,使用實體屏幕來顯示數據,沒有全息投影來進行模擬操作,這在青年見識過的所有能夠稱得上“實驗室”的地方都不曾出現過。今天,他算是“大開眼界”了。
此“特別”非彼“特別”,特別之處在於,這個設備簡陋的實驗室裏,隱藏了太多國家級別的秘密,包含了他畢生的心血。周瑾的眼裏閃過一絲笑意,他知道青年男子並沒有真正的理解他所說的這個“特別”,他也不想過多的解釋,而是伸出了右手,說道:“周瑾。”
青年男子一愣,隨後轉到周瑾的身前,看著那張麵無表情的臉,握住了他的手,笑道:“我叫李墨。”
上天給你關閉一扇門,一定會給你打開一扇窗。輪椅上周瑾的人生,真的和這句話十分貼切。自小被拋棄街頭的他,一直過著乞食的流浪生活。直到十二歲那年與狗搶食時,被一輛豪車迎頭撞上,他的命運才開始發生變化,而這個變化,可以說是他人生最重要的轉折點。
僥幸逃過死亡的他,脊椎神經卻受到了嚴重的傷害,導致下肢癱瘓,生活無法自理。更加悲慘的是,他的麵部神經也受到了相應的損害,以致於他不能夠像正常人那樣笑、哭,無法作出普通人認為最容易不過的任何一種表情,俗稱“麵癱”。
雖然失去了正常人本應該擁有的一切,但好在那個似乎很有權勢的肇事者並沒有因為他低賤如螻蟻一樣的身份,隨意將他打發,反而給予了他想都不敢想的生活。周瑾的心裏麵,也不知該恨他,還是應該感激他。
因為有了肇事者歉意的補償,周瑾的生活雖談不上富貴榮華,但至少也是衣食無憂。也不知是不是車禍帶來的後遺症,使得周瑾本就沉悶的性格變得更加冷漠,他不喜歡與人接觸,對任何事物都漠不關心,冰冷得讓人不敢靠近。
他曾經無數次想過結束這種慘淡、無力、蒼白的人生,自殺的方法與效果也都在腦海裏排練了無數遍。但是,真正麵臨死亡時,他還是膽怯了,不止一次的膽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