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楓姿挎著電腦包,小心地踩著碎碎的步子,右臂腋下夾著三個講義夾,左手握著手機跟小龍講電話。
小龍在那頭說:“死鬼,緊張吧,我都聽見你心跳的聲音了,‘噗嗵噗嗵’,比豬的心跳聲音都響。”
林楓姿嘴硬:“死鬼,跳得再快也比不上你大龍的心跳。”
小龍笑嗔:“死鬼喱。哎,聽說老師上課都要穿正裝,死鬼,說!穿沒穿高跟鞋?化沒化妝?”
以前小龍穿著高跟鞋蹎著腳走路、往臉上塗各種化妝品的時候,林楓姿曾經豪言壯語:“死也不穿高跟鞋!”
小龍一雙杏眼一瞪,林楓姿縮了脖子委屈地說:“……我死了再化妝。”
林楓姿小心地踩著細碎的步子,她今天雖然沒有穿高跟鞋,不過套了一雙三厘米高的坡跟鞋,於是笑笑:“你放心,我一沒‘踩高蹺’,二沒‘對鏡貼花黃’,想我林楓姿天生麗質,就算素顏朝天那也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是是是!您還‘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魚見了您那嚇得趕緊沉到水裏,雁見了您那嚇得翅膀抽痙,月亮見了您那直接就隕落了。您老晚上可千萬別出來,我可不想月球隕落撞到地球,引起星球爆炸!”小龍大笑著打斷她。
這還是林楓姿在本科時候選修《莊子》導讀課時,給小龍講得一段
“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玩笑,然後自嘲地說以後形容自己,就用這八個字。後來小龍每次一聽到林楓姿自誇,就用這笑話笑她。
林楓姿恬不知恥的接口:“那是,我貌比玉環
,才比子建,玉樹臨——啊!”
她說得太投入,連旁邊學生叫喊著提醒她“球——”都沒聽到。“風”字還沒說完,林楓姿隻覺腦袋裏“嗡”得一聲,眼前一黑,一陣天旋地轉,最後以一個頗為文雅的姿勢倒在地上。
周圍的學生見有人被球砸倒在地上,“啊——”的驚叫起來,聲音高低起伏,錯落有致。
林楓姿忍著罵人的衝動,心想我還沒叫,他們倒叫起來了。眼前閃過一道黑影,然後是自行車緊急刹車的刺耳聲,左手四指傳來一陣劇痛。
林楓姿“唔——”的悶哼一聲,抬眼一看,她那引以為傲的左手四根“玉指”上壓著一個弧形狀東西,往上看,是自行車輪子,再往上看,是自行車後座,後座上坐著個穿白色小夾克的卷發女生。
由於刹車太急,那女生慣性的前衝,緊緊的貼著自行車的主人。
林楓姿一看,模模糊糊的,才知道眼鏡也被球砸掉了,隻知道是個穿黑衣服的男生,從體型上看應該很高很瘦。
鍾青顏正送女朋友羅依菡去上課,沒想到在轉角的地上會躺著一個人。
他要是直接碾過去了倒還好,偏偏他反應快,馬上緊急刹車,然後後輪剛好停在林楓姿被前輪碾過的四根手指上。
鍾青顏忙抬開自行車,跟羅依菡蹲下連連道歉。
這一看可不得了,隻見地上躺著的那個長發女生鼻子裏冉冉地流血,皺著眉,嘴裏卻還在念念有辭:“‘黑風雙煞’什麼時候改練‘泰山壓頂’的功夫了?”
鍾青顏要扶她起來,林楓姿動了一下,腦袋裏變得懵懵的了,有些欲哭無淚。
今年六月份研究生畢業大會之後,林楓姿就聯係到了湖南省B大應聘講師。
林楓姿是北京A大畢業,學的是藝術設計專業裏的染織設計。A大美術學院是中國頂尖的藝術設計院校,染織設計雖然不如裝璜環境藝術設計那樣為大眾所知,但是是A大開得最早的係之一。
林楓姿讀完本科,班上的同學不是出國就是進設計公司。林楓姿聽了叔叔的建議,考了本校的研究生,立誌當一名大學老師。而之所以選擇湖南省的B大,一是因為林楓姿是湖南人,二來B大是湖南省幾所學頂尖的學校之一,藝術設計係裏的建築專業也是僅次於A大,但B大的染織專業卻不怎麼有名氣。
為此林楓姿跟高中美術老師吳書釉討論了一個下午。吳老師晃著有些禿了頂的腦袋說:“寧做雞頭,不當鳳尾。”
於是林楓姿本著一慣“笨鳥先飛”得作風,一考上研究生,就密切的注視著B大藝術設計係的招聘動向。研究生一畢業,一分檔案和求職信遞到B大人事處。
B大的人事處一看林楓姿的畢業院校就留上了心。A大畢業回長沙的人不多,A大研究生畢業來B大任教的人更從來沒有過。於是林楓姿輕鬆的過了初試一關。複試的時候,林楓姿過五關斬六將,隻餘下她和B大本校畢業的一名研究生。那名研究生在B大待了六年,跟係裏老師院裏領導都很熟。
人事處看著複式結果,相當為難。留林楓姿吧,那研究生的老師、導師、熟悉的領導心裏肯定會不痛快,到時候林楓姿的日子肯定不好過;要是留那研究生吧又覺得對不住林楓姿。人家小姑娘放低姿態來你們學校,已經是給足了麵子了。況且,有A大的招牌,倒是為以後B大染織係的前途和發展開了一條捷徑。
為了這事,人事處開了三次研討會,還是難以做決定。研討到最後,新進來的秘書小張出了個主意:“既然主任不好裁斷,不如讓校長決定吧。”於是兩人的資料一起被遞到校長辦公室。
校長也是教育階層裏滾爬了幾十年的,那裏不知道人事處大的如意算盤?本來想推給美術學院的院長,小秘書說老院長再有一個月就正式退了,新選出來的院長也不好接手。於是校長沉吟片刻,大手一揮,兩個都錄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