棗兒的話讓夏大郎麵色一僵,遂急急的安撫棗兒:“你別聽那幾個臭小子胡說,那就是些罵人的混話罷了,你別放在心上。”
夏大郎的話說得含含糊糊的,棗兒側頭想了片刻,問道:“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我的八字不好,生來克親?阿娘出事那會子,那些三姑六婆一直衝我指指點點,說甚麼阿娘的病是被我克出來的……”
棗兒的話讓夏大郎眼裏滿是心疼,恨不得把那起子愛嚼舌根、揭人傷疤的三姑六婆再狠揍一頓,說出來的話更是擲地有聲:“哪個敢胡亂嚼舌根、說你八字不好?!你八字好著呢!早年就有路過我們村子的高僧替你掐算過,說你這八字旺夫旺子,是個有福氣的人!”
夏大郎這麼一說,棗兒心裏更加不解:“那他們怎麼說我……”
“那些三姑六婆說的話有哪句能信?你別把她們的話放在心上,成天胡思亂想、自找煩惱,”夏大郎說著指了指前方、將話題岔開:“那不是阿舅嗎?”
原來棗兒兄妹說話間已經走到海邊,才剛剛走到金家那條船邊,就見舅舅金守福擔著兩個圓木桶迎了上來,一見棗兒兄妹二人便卸下擔子,滿臉擔憂的問起金氏:“我聽說你們阿娘又犯病了,現下好些沒?”
夏大郎答道:“已經清醒過來了。”
金守福聞言如釋重負,拿了網兜往木桶裏一攪一提,手上很快握了一條甩著尾巴的海魚,再熟練的抽了根柳條串了魚嘴兒,打了個結遞給棗兒:“正想著送條魚給你們阿娘補補身子,你們來了正好自個兒把魚拎回去。”
金守福是金氏唯一的兄弟,一家五口都住在泊在海邊的漁船上,平日裏靠出海打漁為生,家裏最不缺的就是各種海物。
棗兒和金守福一向親厚,見金守福把魚遞給她故意縮著手不肯接,隻笑嘻嘻的纏上金守福,搖著他胳膊撒嬌:“阿舅順道幫我們把魚拎到家裏去成不?我們還要去揀果子呢!”棗兒說著惦起腳尖往漁船上張望:“大表哥他們呢?阿舅快把他們喊下來,去晚了可就隻能揀爛果子了!”
金守福自家沒有閨女,對棗兒這個外甥女一向都稀罕得緊,棗兒一發話他立時衝自家漁船吼了聲:“元寶你們幾個兔崽子還不快滾下來?”
大漁船須得停在水有點深的地方才不會擱淺,金守福一家想要上岸,就得先從大船上放下一塊小竹筏,再用竹竿撐著竹筏劃到岸邊……眼下金元寶、金銀寶兩兄弟正撐著竹筏往岸邊劃來。
棗兒心裏惦記著那滿地的野果子,一見兩位表哥上岸、閑話都顧不上說一句就拉著他們往後山趕,幾人趕到時已有三兩個孩子在揀野果了,把棗兒急得立刻給幾位哥哥分工:“我們分頭行事,東西南北四角我們各去一角!”
說完棗兒搶先行動起來,拖著竹筐一路走去,見到野果便揀起來丟到筐裏,夏大郎等人也緊跟著分頭行動,臨走前夏大郎不放心的叮囑棗兒:“阿妹你仔細些,身子要是吃不消就坐下來歇歇,果子沒你身子重要。”
“阿哥放心,我曉得輕重。”
棗兒答話時動作可是一點都沒放慢,這回被台風刮落的野果比往常要多,還有一些原本埋在土裏的竹筍也被刮得露了頭,把棗兒樂得見牙不見眼,舉著一把小鋤頭、一見到筍頭便挖,不多時拖著的竹筐便裝了一半……幾人分頭揀了小半天,各自的竹筐就都裝得滿滿的,讓他們很快就按原路返回。
四人一打了照麵,棗兒一見那滿滿四竹筐的東西便十分興奮,拉著幾位哥哥一鼓作氣的跑下山,打算把揀到的野果等物賣給貨郎———這些鄉間野果城裏的果子行是不收的,隻有走街串巷的貨郎會低價收購,收回去簡單的加工成蜜漬果子或醃果脯等,自個兒再挑著到別處叫賣。
棗兒幾人才跑到村口,就見身穿著藍褂子、肩搭大口袋的李貨郎被一群人圍在中間,棗兒見了急忙拉著夏大郎鑽進人群裏,把背上那筐果子往李貨郎跟前一放,甜甜的喚了李貨郎一聲:“李大叔,這些果子您瞧瞧能不能收!”
棗兒雖是鄉間長大的丫頭,但卻生得粉雕玉琢、白淨秀氣,加上棗兒一向嘴甜會哄人,李貨郎不過是和她打了幾次交道就十分喜愛她,一見她送來四筐野果,立時樂嗬嗬的全都收下:“能,我瞧著這裏頭還有不少夏筍和蘑菇……就在以往的價錢上再多給你十文錢,可好?”
往常棗兒一筐子野果能從李貨郎這兒換得二十文錢,如今一筐能換得三十文錢,四筐可就足足有一百二文錢,都能這換成一分銀子了!
這筆買賣怎麼算都是棗兒占了便宜,把棗兒喜得眉眼彎彎,小嘴兒越發像抹了蜜般甜:“成,李大叔您回回都多給我好幾個錢哩,聽您的我準不吃虧!”
李貨郎被棗兒哄得笑容滿麵,爽快的摸了一吊錢出來,從上麵捋了一把下來,數了一百二十個塞給棗兒,塞完又切了一小條麥芽糖,用油紙包了送給棗兒解饞。棗兒甜甜的道了謝,收好那包麥芽糖又向李貨郎討了根紅線,將那一百二十個銅板子兒串了起來,小心翼翼的貼身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