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解手出來,見那小男孩躲在一棵大樹背後,不免覺得好笑。不知他是誰家的小孩,這麼胡亂地走,大人應該會很著急吧。走上前去,蹲在小男孩的麵前,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小男孩衝著鴛鴦擺手,讓鴛鴦小聲一點:“噓,別讓李嬤嬤知道我躲在這裏。”他往四周瞧了瞧,壓低了聲音,湊到鴛鴦的耳邊說道:“我叫寶玉。”
寶玉?鴛鴦甚為驚訝。見著小男孩長得粉妝玉琢,一雙大大的眼睛亮閃閃的,小鼻子小嘴都格外精致。鴛鴦問道:“你既然是寶玉,那你的玉呢?”小男孩用小手從衣服裏麵掏出一塊掛在脖子上的玉,鴛鴦一看,那玉大如雀卵,瑩潤如酥,有五色花紋纏護。鴛鴦又問:“寶玉,你今年幾歲了?”寶玉伸出三個小手指,奶聲奶氣地說道:“四歲。”
鴛鴦笑著將寶玉的第四根手指掰開,對他說道:“寶二爺,我帶你去找李嬤嬤吧。”寶玉使勁地搖頭,口裏嘟囔道:“不要,我不要李嬤嬤。”鴛鴦抓住寶玉的胳膊才沒讓他跑掉,想了想,對他說道:“女孩子都是水做的骨肉,極為尊貴,極為清淨的。我是女孩子,所以你得聽我的話。”寶玉聽了這話,問道:“既然女孩子是水做的,那男孩子是什麼做的呢?”鴛鴦說道:“男孩子是泥做的骨肉,濁臭逼人,所以男孩子要聽從女孩子的,知道嗎?”寶玉歪著頭想了想,說道:“姐姐你是女孩子,是水做的骨肉,而我是男孩子,是泥做的骨肉。那在姐姐的麵前,我就是一個濁物。”鴛鴦笑著說道:“既然你明白了,那就聽我的話,跟我一塊到前邊去吧。現在新娘子過門,正在拜堂,可熱鬧呢。”寶玉依舊歪著小腦袋,不知在想些什麼,鴛鴦便簽了他的小手,帶他往前邊走去。
沒走幾步,有個中年婦人急匆匆地往這邊尋來,見了寶玉,趕緊上來,從鴛鴦手中奪了寶玉的手,對鴛鴦劈頭蓋臉便是一頓罵:“你是哪裏的丫頭?居然拐著二爺四處亂跑。若是出了事,你負責?看老太太和太太疼二爺,便想巴結著往上爬,你做夢吧!有我在,哪裏輪得到你?二爺可是喝著我的奶長大的,你算什麼東西?”
鴛鴦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頓罵,正沒好氣。寶玉指著李嬤嬤,問鴛鴦道:“姐姐,那她是水還是泥?”鴛鴦瞪了李嬤嬤一眼,對寶玉說道:“女孩是水,男孩是泥,嫁了人的老女人便是爛稀泥。沒出嫁的女孩子是珠子,出嫁之後便是魚眼珠。二爺,你可得記清楚了。”寶玉認真地點了點頭道:“我都記下了。”李嬤嬤雖不明白他們二人所說的,但也知道鴛鴦是在說她壞話,張口又要罵,鴛鴦趕緊跑開了。
回到賈母的屋子,鴛鴦依舊在屋內的門口站了,隔著簾子與鸚哥說話。說了半日,談起薛姨媽的女兒,鸚哥說道:“那位姑娘雖然年紀尚小,但舉手投足之間帶著大家閨秀的風範。臉盤子長得又好,極為富態呢。隻可惜她家是皇商,要是個官宦家的小姐便更好了。”鴛鴦聽鸚哥說到寶釵,不免好奇黛玉,問道:“你可知府裏有位姑奶奶,名字中有個敏字的?她今日來了嗎?”鸚哥說道:“你說到就是老爺的妹妹吧。據說她未出閣之前,老太太極為疼愛,嬌生慣養,金尊玉貴。她前些年嫁給了一位姓林的探花老爺,往南方去了。今日未曾見她來。”鴛鴦問道:“她不來,薛姨媽卻來了,不覺得奇怪嗎?薛姨媽是外親,不在王府,卻來我們賈府。”鸚哥說道:“我也覺得奇怪,可能姨媽是太太的親戚,或許是作為太太份上的人吧。敏姑娘出嫁之後,身子骨一直都不太好。剛嫁過去的時候生了一個公子,養不上三歲便死了,如今又生了一位小姐。或許老太太是怕她旅途勞累,所以才沒請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