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黑壓壓的烏雲滾卷而來。我站在圖書館樓頂,鳥瞰璀璨的夜市。城市雖然繁華,但有太多的利欲熏心、人麵獸心。身受其中,甚至感覺自己快要老去的心,已經負載不起如此生活的消耗速度。
物質不充裕的社會,任何人都需要奔命,被生活所營役,於是便有了陰險狡詐不擇手段,甚至犯罪,所有的黑暗麵都是社會差距不公的附屬品。這樣,我寧願回到有原始大自然的鄉村,閉塞落後的大山溝,樸實簡單真實。一輩子就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人生之路,盡管有太多的黑暗,太多的折磨,我們也不應該被生活的利器磨損得不堪一擊,而是越磨越鋒利,泰然自若地迎接戰鬥。
在困苦麵前,我在肮髒的爛泥裏艱難爬行,期望有朝一日,能從泥坑爬到綠茵的所在。而不會因為逼到苦難的絕境,就野性爆發,如猛虎毒蛇一樣,隨意撕咬人,向高貴的人噴出毒辣的汁水。
我心頭窩火,漲得發疼。有眩暈的感覺。接到澤文的電話是晚上十點。我想,隻有我是他唯一真正的朋友。
患難見人心的確千正萬確。不必說朋友間如此,就連父母子女、兄弟姐妹照樣如此。當你兩手空無,狀況惡劣時,隨之而來的也隻有親朋好友的冷漠排斥,而一旦你飛黃騰達,便不知覺地成為萬人追捧的對象,還會從人間無故冒出許多與你有牽扯關係的人。人們統統拜倒在權錢麵前,這一切隻表明社會的可悲與不合理,這也不是人民大眾的社會,而是權勢統治的社會。真正合理的社會不是權來自於民用之於民嗎?那為何人人還如此頂禮膜拜權貴?因為權勢能隨之帶來富貴,而大部分普通百姓都太貧寒了。一人當官,雞圈便升天了。
無論怎樣的狀況,我隻暗暗地告訴自己,甩掉消極委靡,自己打起精神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澤文在電話那頭黯然哭泣,不說話,有一種異常恐懼傷神的氣流順著話筒淌出來,就像在寂靜中瀉發出沉鬱低哀的奏曲。澤文終於發覺了揚光的真麵目。
我問澤文在哪裏,我立刻去找他。真愛,這個早被都市人看破的玩意兒,澤文卻始終堅持,把它當作精神寄托的唯一。如果他的這個唯一也沒了,我怕他會碎裂。
我在學校大門對麵的街心花園找到澤文。他的感情如真空,除了我,沒有人能夠進入他那種封閉的孤獨,被所謂的正常社會拋棄的孤獨。他說出原委:我剛才在商店門口碰到揚光,他牽著一個女子,親密無間的樣子。我隻盯著他,沒說話,他轉身要走,我擋住他的去路,他對我說,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不認識你啊。澤文說完,晶瑩的淚花直往下墜。
我勸導澤文死心,於是說,他有女朋友,他故意在女朋友麵前演戲給你看,你贏不過他女朋友,她父親是``市中院副院長,你還是徹底放棄,忘掉他,重新開始,放棄對你反而是一種拯救。
我不甘心,我不相信,我們向來很好的。澤文以為自己的愛情會一直美麗,以為可以一輩子與戀人擁抱取暖,可現實卻是為了生存,天明後各自奔走天涯。
也許生活本身,不過是每個人互不相幹的表演,揚光不懂澤文刻骨的愛與痛,澤文不懂揚光遠大的謀略雄心,彼此互不領情。
不指望有個與我真愛的人,卻還相信世界的某一個地方,有一個人在那裏,一直等我,隻是不知何時何地他才會出現,或許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出現。
澤文淚涕漣漣,我咆哮著說,揚光他不值得你這樣,就算我們的世界沒有真愛了,沒有愛情,沒有寄托,沒有歸宿,統統都沒有了,我們仍要好好地活,不要這樣喪氣,為自己好好地活下去,隻要還有自己的魂靈,就有奇跡,相信我們自己能創造奇跡。
澤文泣不成聲,我怒吼著說,揚光現在去哪裏了?我們一起去找他,把話說清楚。
長久以來,我窩了一肚子的火,如死火山般,時機一成熟,也會瘋狂地爆發出來。
一個人活著,關鍵是心態問題。即使生存狀況相當糟糕,照樣可以活出快樂的光環。事實上,一般人難以做到。所以常人得有個信仰,有個盼頭,期望著某一天,自己的日子也能好起來,這樣盼望的結果可以是真愛,也可以是成就,反正沒有愛情的碌碌無為是無法讓我快樂起來的。
澤文哭喪著說,他們去了前麵的春樹酒吧。
我與澤文走進酒吧。裏麵光線昏暗,看不清人。我拿過澤文的手機,撥通揚光的電話。通了沒人接,很快就被掛斷。我再撥,裏麵響起關機的信息。我突然有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念頭,氣憤至極,沒了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