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房子的火勢不小,不停地冒出滾滾濃煙,也不見丁丁父親的身影。我急匆匆地拿盆子接水,心慌意亂,沒想到報警。水接滿後,我就衝進去,向裏麵亂潑一氣。那個時候,我在迷糊的光影裏,見到了那個白衣女子,她顫顫巍巍地在裏麵邊跳邊笑。
水火無情,洶湧的水火,可以輕而易舉地讓生命消失,可是能消除掉人內心的陰影嗎?能消除人們對某些善惡的偏見與誤區嗎?
我想牽起她的手向外跑,卻聽見丁丁父親的聲音:怎麼回事啊?他剛從外麵回來,手裏提著個包,看見我在,於是說,我才吃了晚飯,出去一趟,怎麼就起火了啊?
我又端來一盆水說,先救火再說,你妻子在裏麵,你把她拉出去,再去報警,這裏有我。
我發現火源是煤氣灶,走近一看,原來灶台的油鍋被點燃了。這用水潑隻會更糟,沒有棉被沒有沙土,我順手脫下身上的外衣,撲打著火,丁丁的父親母親都出去了,火勢有了縮小的趨勢。我熱得全身是汗,嗆了幾口氣,猛然看見煤氣罐就立在火堆裏,隨時有爆炸的危險。衣服燒沒了,我就拿起掃帚撲打剩餘的火苗。
我已經忘乎所以,關愛自己與拯救別人,是我的天性,我沒有思考的餘地。
這個時候,奇跡發生了。它讓我相信,一個真善的人,遲早會得到上帝的恩寵。我有很多瑕疵,也還不夠盡善,但不能因此,就想坐等完美無暇,這樣,不如瑕不掩瑜地做點事情,以此追逐完美。
我的心境,不可中止對完美的向往,但並不再追求完美。
我知道,愛是一本書,翻得不經意會錯過童話,讀得太認真會流幹眼淚。所以就讓我流幹眼淚吧,甚至千瘡百孔,我亦不想錯過童話。
在那一刻,文龍來到我身邊,他見火勢已經撲滅,房間裏到處彌散著白煙,二話沒說,拉著我就往外跑。
我依順著他,沒有反抗。在跑的路上,他才突然停下來,脫下身上僅有的短袖,給我穿上。
經濟困乏,沒有追逐愛情的心境與勇氣,而我,同樣可能四處漂泊,前途渺茫,卻還如此在乎愛情。物質匱乏,安全得不到保障,但並不防礙我積極樂觀地向往愛,正因為對生活的熱情、奔放,不背負物質的包袱,才能在奔跑的同時,瀟灑地顧盼神飛,引人傾慕,釋放旺盛的青春與生命。
文龍拉著我手的那一瞬間,我幸福得如膨脹的棉花糖,盡管甜蜜,卻隻是泡沫。如果僅僅希冀幸福,這不難得,但我們的希冀總是沒有止境,期望與別人一樣,這就很難,因為我們總認為自己沒有別人幸福。所以我能克製自己的貪心,不指望文龍真愛我,與我長廂廝守之類的神話。
已經是午夜了,我們站在凸凹不平的小路上,頭頂有一束昏黃的路燈光。
我仰起頭發現,一輪圓月水銀的光芒,傾瀉而來,世間大地罩著一層白紗。這個黑幕放有一個雪亮銀盤,撒下如水光明,如同我的愛戀,淡淡瑟瑟的,一絲清風就能將它帶走。
我說,你怎麼找到我住處的?
文龍憐惜地看著我說,聽你說著火,我就焦急萬分,打給你很多電話,沒人接。我怕你有事,急忙出來,一到火車站的那個橋上,就看見有棟屋有濃煙冒出,有幾個人還在往這個方向趕,好象是想看熱鬧,我就跟著跑來了。
我打趣著說,你這個兄弟真夠義氣,誰做你女朋友就可能倒黴羅。
文龍突然笑了,笑得那麼肆意。他指著我的臉說,你成大熊貓了,還什麼兄弟。我能感覺,他的笑容裏有一種異常柔軟與傷感的氣息,就像那種安靜舒展而柔和的花蕾。
我擦了一把臉說,不準笑。
我越擦臉越黑,他更是笑個不停了。我無奈之下,隻好去拍打他,誰知他一跑,扔下我說,大熊貓,你來追我啊,追到了有獎勵。
我啼笑皆非,其實更多的是甜蜜。我們的靈魂穿越了彼此,在我22歲的生命裏,感受到一次真愛,豐盛寂靜而又無限落寞的愛。因為我清醒自知,有理性支配,我們獲得了溝通,能通達至靈魂,但彼此的寂寞並不就此化解。因為外界懸殊,我隻會成為他家人反對、瞧不起的對象,這絕不是誇張或者危言聳聽,事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