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官之殤(1 / 1)

天氣漸漸轉涼。那日,陰霧蒙蒙,我正在村委會辦事。一位老嫗,六十歲上下的樣子,徘徊在辦公室門口。她見辦公室裏人多了,也混同進來,嘴裏念念有詞。見沒人理她,於是我說,你有什麼事嗎?

村支書說,她是瘋子,不用管她。

老嫗說,我不瘋,正常得很,我房子垮了,今天就是專門來找你們。

村支書說,房子垮了找你子女,硬是以為國家的錢好拿!

我三個女兒都在外地安家落戶,二十年前,我要招女婿,就是你不肯,說女婿上門占用本村戶口、土地,結果女兒全都在外,我男人死了,現在房子垮了不找你找哪個?

村支書喪失了耐性拍著桌子喉叫道,瘋子,出去!出去!

老嫗隨即坐在椅子上說,今天不給我解決,我就是不走,有本事你來打我。

你被人打了也是活該!

來著不善,善者不來,你要打就來打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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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對話越來越不著邊際,我能感覺,老嫗是間歇性精神病,沒發病的時候本是正常。但正因為她有精神病,才被人當作另類,才被人如此地歧視。

因為一個瘋子,同事們都顯露出戲謔的笑臉,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我在想,我們的工作不就是解決百姓的疾苦嗎?不是有扶貧基金嗎?怎麼會是這個樣子?任何人難道不一樣嗎?我們難道不應該善待每一個人嗎?弱勢者不是更應該得到關愛嗎?對弱勢者的容納關愛程度,難道不是一個社會是否文明進步的標誌嗎?但我不可能把自己的想法說出口。

老嫗吞不了那口氣,說打了她是該打。一直到傍晚,她仍耐著不走,最後由幾個同事連哄帶騙地把她引出辦公室,然後關掉大門。老嫗知道上當了,幹脆睡在大門口不走了。

大夥都散了,我走上去對老嫗說,您還是回家吧,在這裏晚上很冷,你有什麼事情,改天找個親屬陪你一起來。

通過與老嫗的談話,我了解了她的苦難。

老嫗住在一個山村裏,有三個女兒。幾個女兒年幼時就外出打工,沒條件讀書,在外受盡了苦,經濟狀況並不好,幾乎從不回老家。父母沒能力送他們讀書,也不指望他們盡多少孝道。

還是二十幾年前,大女兒帶丈夫回村,準備結婚,村裏卻不肯給外地人落戶,大女兒隻好跟著丈夫去外地安家。二女和小女在外務工,後來分別嫁了人,丈夫都是一起打工的外地人。所以從不回來,對父母幾乎不管不顧。

他們有沒有想過,不回山區的老家,逃避的不僅有貧困,還有責任。

老嫗原本與丈夫相依為命,即使窮苦依然安心。隻是兩年前,她丈夫在摘菜回來的小路上,不小心一個跟頭,從山崖摔下去,再也沒有醒來。老嫗心理受傷過度,竟說話癡狂,從此被村民當作瘋子。今年,夏季的暴雨淋破了她家的屋頂。一下雨,屋子裏就濕漉漉的,她實在沒辦法,於是就有了上麵的那一幕。

我們的世界是為了尊重大多數人而堅守,卻很少為諒解少數人而包容。其實我們的世界是個大雜燴,多數人的堅守可能是對,但少數人的選擇可能也並沒有錯,比如同性戀人。在大眾眼裏,他們跟精神病人一樣,被人們當作異類,另眼相看。或許別人真是病態,但真正原因隻有一個,我們的社會還缺乏包容。如果真是病,那更值得我們同情才是,為何卻隻有排斥歧視呢?

不要忘了,隻有堅守與包容組合的社會,才可能成就生命中無邊的心靈,從而團結成和諧的大家庭。

我們人類的生命,無論如何強大,最多穿越浩瀚光陰,卻永遠不可能抵達終點。

我們怎樣對待這個世界和他人,這個世界和他人便會怎樣對我們。

同性愛滋的蔓延,與我們社會缺乏善待不無關係。

隻要是愛,如果能得到同等對待,即使有些是爛泥,不可能全部純淨,至少善意的大多數不應該被指責,不應該一輩子無法見光。

我知道,每一隻漂亮的蝴蝶,都是通過努力,衝破束縛自己的繭之後才變成的。我未必能變成一隻美麗的蝴蝶,但我有一種強烈的欲求,一心隻想努力,要使自己成為不平庸的人。

寒冬不期而至,空氣早變得冷颼颼的。

我愛文龍,愛得是如此自信,何等的自信,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對愛與被愛的自信,這將是莫大的幸福。

一輩子隻要能有一個相濡以沫的人,甚是讓人知足。我們愛得全心全意,一起快樂,一起傷悲,一起無憂無慮,一起隨意隨性地生活。如果經濟允許的話,我隻想跟自己相愛的人在一起,最好是萬水千山走遍地去寫作,做個崇尚自由的無業遊民。

我們經常甜蜜地拌著嘴,每當看見他汪洋恣肆的笑,我的心就幸福得開了花。他的笑容如水波一般,漣漪很有層次地蕩漾開來,可以將我所有不快趕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