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要練好牙,羊要練好腿,恐懼往往伴隨著勇氣,張穀神單刀赴會不是沒有準備,他不是武俠小說裏青衫仗劍以一敵十的高手,所以張穀神的衣兜裏揣著一支廉價的鋼筆用來防身,陰三講和最好,開幹的話不論對方有多少人,張穀神能保證在第一時間以最迅猛的速度用鋼筆捅傷一個人的脖子,當然這是最壞的打算。
雖然陰三隻是個流氓地痞,但陰三在工地周圍也算是打出了點名氣,如猥瑣大叔範進所說,陰三身上的草莽之氣注定他不會暗地裏對張穀神撩悶棍,一張圓桌三個人,桌上放了三瓶白酒,陰三光著膀子坐在中間,兩個小弟沉默的吃著喝著。
老楊烤串攤位,幾桌人光著膀子吆喝著吹牛胡侃,光膀子板寸頭,金鏈子蜜蠟手串,花臂水手紋身,夜市烤串攤位不可或缺的文化。
“還真來了!”
陰三光著膀子鎖骨上包紮著醫用紗布,桌前放著那把砍傷他的菜刀。陰三沉著臉嘴角含笑看著把他砍傷的張穀神,從刑事上來說張穀神屬於故意傷害少則三年起,私了賠錢以張穀神現在的收入也是吃不了兜著走,吹哨子拉人把張穀神打個人仰馬翻更是手到擒來,陰三想讓張穀神負刑事責任,也想張穀神賠錢,更想把張穀神裝麻袋裏扔進宋瓦江,但陰三都沒做。
“有什麼不敢來的。”張穀神語氣帶著些許調侃說道,陰三鎖骨上包紮的醫用紗布讓他有莫名的成就感。
“幹你!”陰三小弟躍然而起,順手就抄起桌上的酒瓶,另一個小弟緊隨起身,氣氛劍拔弩張。
張穀神眼睛掃視一圈烤串攤位,不管這些五大三粗的壯漢是不是陰三的人,他都不能掉以輕心,以靜製動,張穀神雙手揣兜紋絲不動,衣兜裏的手緊緊握著那支鋼筆,有人來犯他會毫不猶豫的一鋼筆插翻一個人,然後拚命逃跑。
“都他媽給我坐下,今天隻喝酒。”陰三大聲怒喝道,聲音驚動隔壁桌人,兩個小弟各自坐下,然後兩個一次性杯子倒滿了白酒,放在張穀神將要坐下的桌前。
“真他媽有鋼!”陰三看著紋絲不動沒有一絲畏懼的張穀神一口喝下半杯白酒,似乎忘記了醫生對他的囑咐。
和頭酒!
張穀神坐下,然後看著陰三微微道:“今天來不是為了輸贏隻為道理,你要打我奉陪,你要和我陪你醉。”
陰三沒有說話倒下一杯酒,然後舉起一口喝下,張穀神拿起桌前的一杯酒同樣一口喝下。
張穀神喝下整杯酒後陰三開口說話,手裏指著那把菜刀,“這個操蛋社會!我住院當天就想出院拿著這把菜刀砍了你,你那隻手傷的我,我剁了你那隻手,後來想著想著我就不忍心了,當時我就狠狠抽了自己兩個耳光,罵我自己為什麼突然有良心了,說到底你和我很像,都是為了保護對自己好的人而大打出手的,不瞞你說我上初中的時候喜歡我的生物老師,她是個漂亮的女人。我娘走的早,我那個賭鬼老爹把家裏糟踐的家徒四壁,就他媽因為我家窮,班裏的同學誰都看不起我,其他老師也不待見我,就她對我好,夜讀其他孩子出去下館子吃飯,就我偷偷躲在操場啃涼饅頭喝自來水,其他孩子放學回家騎自行車,我隻能小跑著回家,夏天一身臭汗,冬天還他媽是一身臭汗,是她帶我出去吃飯,是她放學送我回家,是她給我洗衣服買衣服,那時候我說我一定要好好學習將來有出息了娶她做媳婦一輩子對她好,她每次聽到都笑,你不知道她笑的可好看了,可是這操蛋的老天爺讓好人沒好報,一次夜讀放學送我回家後,她獨自返校時被一個老混子給侮辱了,第二天我去學校的時候她已經不在了,喝安眠藥走的,走的時候臉上都有淚痕……”陰三語氣有些哽咽道:“那天後我就輟學了,誰說她壞話我就打誰,混江湖逞強鬥狠,就等著那個挨千刀的老混子從監獄出來然後砍死他,可那個老混子命好死在了監獄,那時候我渾渾噩噩的過著,看到老混子的小弟就砍也因此我進了監獄。人窮誌短,我討厭我自己,我討厭窮,我討厭戴眼鏡的讀書人,我是那種做了惡事心裏還留著善根的人,碰到孕婦會讓路,老人摔倒也會扶。”陰三試圖用最後兩句話來緩解尷尬氣氛。
張穀神隻感受到,一株被風氣吹折斷的丁香花。
“為了她喝一個。”張穀神舉杯一口喝下臉紅耳赤道:“莫言貧賤即可欺,人生富貴自有時,她一定希望你好好的,希望你為自己的夢想去奮鬥。”
“夢想?”陰三一臉嘲笑道:“溫飽都不能解決,還談什麼夢想,道理都不講,還要什麼規矩。我是開弓沒有回頭箭,混成這逼樣也是活該!”
“我們最初都懷揣著夢想,都感覺自己是萬中無一的人,都感覺自己是拯救這個世界的人,但慢慢長大後遇到挫折磨平棱角,被人情世故衝刷,為了夢想依然堅持下來的沒有多少,持之以恒,堅持和認真非常重要。別怪老天爺不公平,存在即是合理,我們追求的,我們期望的,不是我們看到的那麼完美,不是我們得到的那麼快樂。”張穀神兩杯酒下肚,沒有以往的怨氣不快跳起來罵娘,有的隻是要努力要奮鬥,把青梅竹馬的陳惜嬌取回家,把爺爺和李不二接到這座大城市裏享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