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破地方?這裏比起她幼時記憶中的鄉下,更加可憎。幼時的記憶中,至少鄉親和睦,待人和善,現在這標榜著和諧農村新型農村的蓮花鄉,在她剛剛抵達時,便讓這麼些不可善可親,反而麵目可憎的村民迎接她,這讓田小葉對未來幾個月的工作,更覺得灰心喪氣。
當田小葉帶著滿腔憤恨與怨惱,走進蓮花鄉碧波村村委大院時,還未來得及揮汗,便被村委會活動中心裏吵鬧的場麵震懾了。
這是在打群架?村鬥?族毆?
至少上百人將整個活動中心圍了個密密麻麻的,有人起哄,有人吆喝,人群中央還傳來指責聲。
田小葉看著活動中心的外牆上掛了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牌子,例如“新農村建設優秀單位”“和諧農村”“送科技下鄉網絡中心”“110駐警”“農村讀書室”……
那個“和諧農村”的匾額明晃晃的,映著院落裏的人頭攢動。
田小葉拖著行李沿著人群邊緣向活動中心走去,偶爾有拿著棍棒的村民對她這個陌生臉孔側目,投去好奇一瞥,然後又被中心裏的吵鬧吸引去目光,無暇顧及一個外鄉人的行為。
“我們那一串葡萄都值上好幾萬塊,你說構不構成盜竊罪?人家偷個千把百的東西都能判刑坐牢了,他們幾個人,一口氣吃掉了我們幾十萬,我們不追究他的刑事責任,就讓他們賠這個損失,不然我們怎麼向上麵交差?”田小葉踮著腳尖才看到說這話的人,爭辯的臉紅脖子粗了。
“那你們也太欺負我們鄉下人了,什麼幾十萬,說出來嚇死人,不就是幾串葡萄,你還整出個天價來,唬弄我們鄉下人不懂,訛詐我們啊。”說這話的人十足的農民裝扮,衣服褲子都是接近大地顏色的灰黃色,臉上的紋路深刻,褶皺繁多的模樣讓田小葉估量著他約摸六十了。
先前爭辯的人似被一口氣岔住了,咳了好幾聲,才指著老農道:“村長,我們合作這麼長時間,我什麼時候訛過你?我們研究所花了五年的時間才研製出這個品種,你們村裏這幾個人,哪幾串不好偷?盡撿我們辛苦培育出來的新品種偷,一口氣還吃掉我們九串,現在那株樹上,就隻剩四串,還是他們挑剩下長的不好的幾串,你說,我們五年啊,你給我剩四串……”
“誰都知道你們研究所就你肖科長最精,老瞧不起人,我們要說也不和你說,你找阿樹來跟我們說,他說要我們賠,他說要抓人,隻要他一句話,我們賠,我們讓你們抓。”老村長叉著腰背過身去,一派拒絕洽談的模樣,其他的村民附和著老村長的話,紛紛叫著要阿樹發話。
田小葉這一聽,便聽明白了他們在爭論些什麼,明白後第一感覺就覺得這下可不得了了。拔開人群往裏擠時,先前來時那些不滿統統忘掉,她一路擠進辦公室裏麵,爭論的人還在爭執著,老村長堅持要見那個什麼人,肖科長解釋道:“阿樹去接人去了,老村長你要不信我沒關係,阿樹要是也這樣說,老村長是不是就可以打包票,賠我們這筆損失,或者讓那幾個人上派出所去說明白了。”
“阿樹如果也同你這般不講理,我當然無話可說,人也讓你帶走,但是……”
“我看這不講理的是老村長你吧,我們公司花了那麼多年時間培育出來的新品種,大張旗鼓的等著新產品試驗成功後,進行一連串的市場推廣行動,你們這讓我們損失的絕對不止幾十萬,我們的投資、人力、可期利益,算起來損失幾千萬都有。按法律規定,偷盜上千萬的財產,都可以判個死刑什麼的了。您也不用等那個什麼人來說情,企圖逃避責任,這個責任您老人家可背不起,誰也背不起,誰來說都沒用。”田小葉不管現在是什麼場麵,她看到那個老頭倔強的模樣,就犯擰,也顧不上什麼尊老的態度,擠了進去,叉著腰就是一長串的辯駁。
老村長被眼前突然冒出來的人一頓駁斥,幹瞪著眼,兩頰鼓了又鼓,想反駁,卻又不知道要從哪句開始,於是氣勢一下就不及眼前這個生麵孔女人,想到她的生麵孔,老村長又直了身板,用睥睨的眼神瞅她,質問道:“你是什麼身份?你憑什麼來跟我說這個?我們村子裏的事,容不得外人來插手,何況你一個女人。我們就聽阿樹的,你說的再多也沒有,說一百句,我還是挑阿樹的一句話來聽。”
田小葉一聽,便氣不打一出來,她愈加懷疑這個村子憑什麼會得到那麼多的頭銜匾額,憑什麼成為新農村建設的試點單位,這老村長不但偏私,而且歧視女性,她就不信這樣的人領導的村落,能有什麼好的發展。
身後的肖科長扯了扯田小葉的袖子,田小葉轉身,一臉精瘦的肖科長偏著頭問:“你是田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