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漠回到雁回城的時候,我詫異的看著溫家裁縫鋪上頭掛著的白布,那不是辦喪事才會用的東西麼?
主人驚訝的拉住了韁繩,我能察覺到他走進屋子的腳步都略微的無力,手臂撐在了半開的門扉上。
我抬眼看去,兩個少女跪在地上不停的往火盆裏麵丟紙幣,主人目光觸及到那抹白色無聲顫抖著雙肩的少女背影時,輕不可聞的低低吐出了一口氣。
“哎,小寒寒,你回來啦!正好來給老陳上柱香,好歹鄰裏一場!”坤伯走到了我們身後,推著主人走進了靈堂。
“老陳?是那個老管家嗎?”我側頭看了看放在靈堂中央的木棺,那個總是落公子長、落公子短的老頭就躺在裏麵吧。
主人走了過去,接過了小環遞來的香,恭恭敬敬的拜了拜插入了香爐中。
封絕蹲在了哭泣的溫馨麵前,看到那雙哭成了核桃仁一般的雙眼,有些難受,像是有什麼東西堵在了喉嚨間,他看著她哭得臉上都憋紅了,卻依舊發不出半點兒聲音,忽然心底某個地方隱隱作痛。
封絕遲疑了一下抬手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背,幫她順氣。溫馨含著淚水的眼睛就那樣看過來,裏麵帶著無限的苦楚。
“小姐,從小是老管家帶大的!”小環低聲解釋道。
坤伯手裏端著一些吃的放在一旁,囑咐小環一會兒記得吃。
“坤伯,謝謝您!不過小姐哪裏吃的下呀,去年她父母便沒了,如今老管家也沒了……”小環的聲音低了下去。
封絕有那麼一刻仿佛看到了當年那個從火場裏爬出來的自己,孑然一身天大地大卻再無家可尋。
“溫馨 ,節哀!”封絕口中說道,拿起地上的紙錢隨著她一起往火爐裏麵丟。
我看著他們並肩的身影歎道:“同是天涯淪落人呀!”
兩年後,七夕 景幽國鄴城
街上到處懸掛著彩燈,大都是成雙成對的男女提燈遊街,正街上熱鬧非凡,誰都沒有注意到封絕披著一件藏青色的長披風,從暗巷中走出,而那一片烏黑的巷子裏麵一盞金魚樣子的花燈掉在地上,裏麵的蠟燭已經熄滅,一如捏著燈杆的男子的眼珠子一般黯淡無光。
“主人,你小冊子上沒剩幾個名字了吧?”我看著那懸得高高在上的牡丹花燈籠笑得很開心,終於陪著主人將那個厚厚的名冊,變成了薄薄幾頁紙。
主人顯然沒有聽到我的歡呼,目光落在了路邊一個小攤子上。我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那是一個專門販售小首飾的攤子。
“客官,您隨便看看!我這裏都是鄴城最新款的,保證物美價廉!”小販熱情的招呼著我們。
封絕的手捏了捏披風的一角,從排列整齊的首飾中,挑了一個精致的發簪拿在手裏。
小販諂媚的道:“公子眼光真好,今天七夕,送給心上人正合適呢!”
我看著發簪上那顆淡藍色的小碎寶石,不由得想到了溫馨,這兩年嚴格說來算不得沒交集,又不能算是太有交情。
老管家病逝、小環出嫁,畢竟坤伯都拖著我們去幫忙的。溫馨雖然不再提起那份隱藏在心底的愛意,可是每次我們出門那擔憂的眼神及我們歸來開懷的笑意,主人都看在了眼底。
“主人,別那麼小氣嘛!就給她買一個吧,畢竟她好可憐,也沒什麼親人了呢!”在我的央求中,主人付了錢,將發簪揣進了懷裏。
“李墨哥哥,楚辰哥哥,我們去月影湖放水燈好不好?”一個少女歡快的問道。
封絕停住了腳步,目光隨之而去。一個穿著緋色長裙的少女歡喜的跑在了前麵,她身後跟著兩個男子,一個身著青衫,笑容溫和;另一個身著絳紫色長袍,搖頭帶著寵溺的一笑。
“是他?”我認出了那個身著青衫的男子,可不就是兩年前將盛夏帶走的人嘛。
“楚辰?”封絕低聲念叨。
封絕隨手抓了一個百姓,指著不遠處的那三個人,打聽道:“兄台,那是不是左丞相家的長公子楚辰呀?”
那個被抓住的男子,探著頭看了看,笑著點點頭道:“對對,是前年的狀元郎,楚辰公子!”
“多謝!”封絕鬆開了手,快速的跟上了幾個人的步伐。
“父債子償?”我能夠感覺到主人已經動了殺氣,隻是在這麼熱鬧的街上貿然殺人實為不妥。
一連跟了四天,封絕終於聽到了楚辰與那個李墨約好了三天後去京郊的宜山遊玩。
封絕一早便候在了山道邊的樹林裏,遠遠便見到李墨和楚辰都是策馬而行,後麵還跟了一輛華麗的馬車,估計是帶了女眷一起,馬車一側跟著六個護衛。
封絕暗自打量了一番那幾個護衛,塊頭都挺高大的,可是看手掌上的繭子和騎馬時身體的晃動就知道,功夫平平。
封絕已經多番打聽過了楚辰的功夫,練的也是劍術,但是一般貴族公子學的劍法又哪裏能與刀口討生活的殺手比;至於那個李墨,兩年前他雖然也有動手,可是隻看武功架子就知道不是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