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神話時代
這一夜已經深了,但遊戲,卻才剛剛開始。
地上是肆狂無忌燃燒著的烈火,伊芷蘭張開眼來,熾熱的風從她的鼻尖掠過,如同鮮紅的火苗在燒烤著麵頰。
她轉頭四望,眼神所及之處,全是熊熊燃燒、漫無邊際的火焰。
那火從地上燒起,一直綿延到天上,連那層雲也被烈焰燒得通紅,天穹隻剩下了薄薄的一張皮,仿若再燒上半會兒,就要透空。
伊芷蘭渾身幾欲焦灼,即使運起大荒心經,水性元氣蓬勃噴湧,仍是無法抵受。
她耳邊忽然傳來轟轟隆隆的巨大響聲。
一個陌生的聲音傳道:「這是妳心內的業火,無數的嗔、癡、怨、愛化成的火焰,再不靜下心來,妳自己就要把自己燒焦了!」
伊芷蘭猛然清醒過來,長呼一口濁氣,忽然之間,無邊的大火退去,眼中隻見到一片淡黃色的大地。
無數高大而怪異的樹種在大地上生長繁衍。
樹身上隨便一根細小的枝條,也足有數人合抱那般粗,枝條上掛滿了葉片,一張葉片有一個水缸大小,鮮嫩的綠色裏夾雜著紫色。
天空中布滿了紅色的層雲,就像是燃燒著的火焰,但與她幻覺中那跳躍的火焰不同,這裏是靜止的。
地上鋪滿了黃色的沙子,一顆顆有如拇指般粗細,透著一股灼熱。
在她身旁,幾條晶瑩剔透的水柱從地底噴湧上來,散落成幾十股細小的水流,向四周噴射。水流落地處,頓時有微小而細嫩的綠色芽葉從地底探出頭來,貪婪地吸收著這天地間最清涼而寶貴的水霧。
這仍是一個灼熱的世界。
伊芷蘭伸手從那噴出的水柱中捧了水,送入口內,清涼甘甜的滋味頓時深入肚腹。
這時,她才注意到身旁站著三個人。
「這片天空中,怎麼會有九個太陽?」
伊芷蘭將玉手遮在眼上,仰望著浩瀚天空。
在那廣闊的天穹頂上,的確懸掛著九個金烏,每一個都像她在人間界所見到的太陽一般的大小,正將源源不絕的熱量送予大地。
怪不得此地氣溫如此之高!盡管有從地底不斷噴湧出來的地心寒泉澆灌四周,卻不但沒有一絲寒意,反而仍熱得要命。
黑角龍犀的個頭細小,聲音卻是洪亮得讓人有一股掩住耳朵的強烈欲望。
「羿射九日。」陳陽舒了口氣。自從再次進入「秘界」後,他已然有所明了。
或許這場遊戲的目的,便是帶著他去見證修行界的起始與沒落。
隻是,現在的修行者,難道真的是由遠古神話傳說中的那些人物演變而來?
崇山子渾身一震。自從進了幻原境後,他便一直渾渾噩噩,卻彷佛在突然間恢複了清醒。「大神共工怒觸了不周山,天地塌陷,洪水漫地,生靈塗炭,苦不堪言,擁有至高神通的五行大帝聯合帝俊,以帝俊最厲害的神器——幻原境,將蒼天大地盡數收入其中,使得人間界的萬物生靈逃過一劫。
「幻原境將大地蒼生納入懷中後,各種生靈神識最深處的種種惡念與貪欲、放縱與自私,卻讓這個神器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幻原境內的種種天象逐漸轉化,氣候愈來愈惡劣,最後演變成十日共臨天下之局。到了此時,即使是帝俊,對此也已無法作為,最後隻能將抵天箭交給後羿,讓這個幾乎和他一樣擁有創造之力的神,發出抵天之力,射落九日,破去幻原境,使得萬千生靈重回真實的九州島。」
仰望天穹,一片平靜,但崇山子卻忽地發出一聲驚訝的低呼。
陳陽隨著他的視線望去,麵容也是微微一變。
鮮紅的雲霞中,不知何時,竟升騰起紫黑色的焰氣,慢慢地融入層雲,一種莫名的詭異感在胸口升起。
「南殤之地,湯穀。」陳陽強行壓下心頭的不適。進入這個地方後,他就隻剩下一個目標:到達湯穀。那裏就是這個任務的終點。
任務中,伊芷蘭是玄陰之體,打開幻原境的人選,崇山子則是維持幻原境內力量平衡的人選,而現在,陳陽心頭隻有一個聲音在召喚著他:快一點、快一點……我的力量就快要支撐不住了……
一股明悟在陳陽心頭升湧,這他媽的絕對不隻是一場遊戲,而是一個點上存在的另一個空間。如果他沒有料錯,這個空間之所以能夠維持在遊戲這個虛擬世界裏,那完全是因為這個「空間」早已崩潰,本身便是虛幻的存在。
更重要的原因,就是自己體內那個炸彈般潛藏著的龍域。老天!鬼才知道這個連佐漢也語焉不詳的龍域,到底他媽的是什麼東西!
至少,從自己靈魂深處傳來的龍域那悸動的氣息便已證明,自己從進入這個神地所開發的真實戰爭遊戲中的「秘界」,到接受任務,到進入現在這個依賴於虛擬世界卻又自成一體的「幻原境」,冥冥中都是這東西在作怪。
陳陽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他一直是在走著別人設計好的路途。雖然如此,他還是驀然加速,如利箭般的劃破長空,往湯穀飛去。
南殤之地,亦被稱為「荒海」,幻原境中的金烏升起落下之地,便是在此。後羿射落九日,也俱是掉落在此。
雲氣排空,陳陽向前急飛,不知過了多久,眼前的景色終於出現了一點變化。
漫無邊際的地平線盡頭,漸漸出現了一點波濤的影子。
空中的雲彩亦不複鮮紅灼人之色,竟然有些潔白的雲朵正在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