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娟子,就想起了小時候一起玩的妹妹。跳繩,邁步,捉迷藏,寫作業,兒時的天真都成了昨日的往事。妹妹長大了,有了家,有了丈夫,有了孩子。哥哥和妹妹,還能不能一起跳繩,一起邁步,還能不能一起捉迷藏,一起寫作業?即使能,也要好好準備,也要等待來日。人,長大了,不是孩子了,要做家務,要喂養孩子,要照管家。這些,都是單身一個人的哥哥想象不到的繁雜。
妹妹說過,做老師多好,退了休,工資還這麼些。
是,做老師工資不算低,待遇也好,可那不是哥哥想要的世界。
即使教出來的成績不好,頂多麵子上不好看,麵子又值多少錢?從小那個乖孩子,怎麼就變成了不走尋常路的叛逆者?人,可以熬,可以等,可以消磨時間,隻是時間也就真的這樣消磨走了。
做老師,需要耐心,需要責任,需要教誨的諄諄。講台上的激情四射,考場上的來回巡視,高考分數出來的歡欣雀躍,這是老師的舞台,這是老師的世界。
做老師,有他的優越。比如學生家長請客,請客大可不必,隻是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心急切,一頓吃吃喝喝不一定換來龍鳳飛天,多多關照不代表龍鳳能理解用心的良苦。請客,可以去,可以不去,去與不去沒什麼區別,隻是家長見了老師一麵,見麵之後誰會記得誰?吃人家的嘴短,老師缺的不是一頓飯,多吃了一頓,也不會教出更高的分數,更好的天才。老師,隻是眾多行業裏的一個職業,隻不過是穩定了些而已。
做老師,有他的不優越。家長的請客似乎給老師塗抹了另一種顏色,灰灰的,不自在的,教不好孩子,可是老師的不對。教育,出人才,考不出幾個一本,還算什麼重點學校?評職稱,看水平,水平不高,看資曆,資曆沒有,看能力……學校,原本潔淨的聖土也染了塵埃,變了色調。
做老師,有他的煩心處。嗚嗚呀呀,什麼樣的性格都有,什麼樣的人物都出,一群花季雨季中的男孩女孩,心怎能不躁動?老師,學生,二者之間,怎樣平衡?話多了,就嘮叨,少一句,就牢騷口出,會轉動的腦袋不是鏽住了的鐵球。而聰明,靈動,用的不是地方,調皮,搗亂,不學習,有一套;思考,創新,找方法,像霜打的茄子。明天的太陽沒有光芒,有的隻是昏昏沉沉的模糊的影子。
走出學校,不後悔,從沒有過。
走出學校,有些怨恨,恨路的不平,恨路的曲曲彎彎。
誰也不能預測還沒有走的路是什麼樣子,而一個人的路隻能由自己走,即使汗流浹背,即使風霜雨雪,即使頭破血流。
光陰擱淺了,一擱淺就是一千多個日日夜夜。一千多個日日夜夜,能走多少路?
路沒少走一點點,事沒多做一點點。
稚嫩的心受了傷,還曾發過今後不來生成的毒誓,轉來轉去,轉了一圈,才發現,省城才是喜歡的感覺。
怒發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闕。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男人,應該有滿江紅的氣魄。
莽莽蒼蒼,一個人在呐喊。天上的雲和月,是征途,是奮進,是抱負。征戰過,勝利過,失敗過,才會懂得用兵之道。年輕正當時,勝敗不可期。全力以赴,即使敗了,也會笑啊,敗得值,敗得烈。來日,定能整裝待發,奏響凱歌。
閑,多少閑已過。
白,少年頭也白。
閑與白,都是必然,都是天緣。
咬一口烤腸,香,那是人用心做的精肉的烤腸。
吃完長長的烤腸,吃完飯碗裏的最後一粒米,許知遠要去上班,去幹活兒,去迎接仍然美景在握的下一個驛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