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景昊深吸一口氣,忽然覺得屋子裏悶得他快要喘不過氣來了,於是就用力掰開了趙湘湘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而他身後,趙湘湘先是氣得渾身發抖,然後猛地一下伏到地上使勁痛哭了起來,哭了好半晌,她突然撐著膝蓋站起身,然後就脫下自己身上這件紅色的紗衣,跌跌撞撞地走到桌邊一把拿起針線框裏的剪子如歇斯底裏般一下一下狠狠地剪了起來,眼神通紅而又陰鷙——
要是誰企圖將四郎從她身邊搶走,她就讓她和這件衣裳一樣變成碎片!
宋華芷這邊在清風觀將養了半個多月後總算是能勉強下床來了,姚景昊得了消息之後就和姚景語一起去了一趟清風觀。畢竟宋華芷為了做戲逼真受那一劍之事他一早就知道,不親眼看到她安然無恙他是不會放心的。
彼時,宋華芷正好由遠黛和眉黛兩個扶著去禪房外麵的空院子裏曬太陽,甫一見到姚景昊的時候,她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愣了好半晌,才淺淺地扯起了嘴角,衝著姚景語和姚景昊笑了起來。
“身子怎麼樣了?”姚景語走上前,拉著宋華芷的手將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最後看得宋華芷都羞澀得紅了臉,趕忙道,“都好了,多虧是宸王讓人送來的藥,不然定不會好得這麼快!”
言罷,又轉向姚景昊,屈身鄭重福了個禮:“多謝姚四爺相助之恩,以後若有機會,定會湧泉相報。”
姚景昊趕忙虛扶了一把,他怎能讓公主對自己行禮?“快起來,公主太客氣了,在下不敢當!”
宋華芷笑了笑,此刻臉上的神情卻很平靜,說話的語氣也是毫無波動的:“別再喊我公主了,我母家姓方,以後便叫我方華芷吧!”
那個生下她的可憐女人如今早已不在人世,她也僅僅是在懂事後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後偷偷去見過她一麵,如今早已忘了她的音容笑貌,但卻對她的姓氏記得異常深刻。
“方姑娘!”姚景昊就接著她的話,拱手作了個揖。
宋華芷猝不及防被他這一本正經的樣子逗得笑出了聲,這巧笑嫣然的俊俏模樣在陽光的照耀下看得姚景昊忽然眼前一晃,心頭不可抑製地跳了一下,察覺到有一股陌生的情緒湧了上來,他趕緊咳了聲,然後有些心虛地轉開了視線。
“以後可有什麼打算?”姚景語接過眉黛和遠黛二人的活兒,扶著宋華芷沿著道觀裏的羊腸小道走了起來。
宋華芷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輕輕地搖了搖頭:“其實我也沒想好,除了識文斷字我也不會別的活計,而且在京城裏除了你之外我沒有其她熟識的人,就怕貿然出去會被人發現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宋華芷倒是不介意做那些所謂的粗活,橫豎在宮裏的時候她也就是掛著個公主的名號,算來還比不得那些靠自己手藝吃飯的普通人自在。
其實之前她也曾想過等身子好一些就離開京城,但這麼多年在蘇皇後身邊戰戰兢兢地伏低做小,對於人情世故她了解得再透徹不過了——
且不說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人生地不熟,就是這離開的路上能不能一帆風順都不好說……
因此宋華芷現在是前所未有地迷茫。
“要不,等你的身子再將養一段時間我讓人送你去臨州城吧!”姚景語道,永安在那邊,而且現在彙海錢莊的規模也不小,收留一個人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宋華芷張了張嘴剛想開口,姚景昊卻搶先一步上前問道:“臨州那邊可靠嗎?”
他並不知道姚景語私下有賭坊錢莊兩大私產,比起將宋華芷交給什麼未知的人到時候天高皇帝遠的什麼都不知道,他倒覺得不如就在京城給她置一處私宅,橫豎不用出來拋頭露麵也沒那麼容易被發現,再者就算以後真的有什麼事情也離得近也能幫的上忙。
“四哥不用擔心,我既然打算將華芷送過去,自然是早就做好了打算。”姚景語覺得還是先離開比較好,為了讓姚景昊放心,幹脆就和盤托出,“其實那邊有我與朋友開的私產,一定不會有什麼事的。”
姚景昊抿了抿唇,還是一副擰著眉的樣子,宋華芷卻握緊了姚景語的手一口應下,現在她就是個無家可歸的人,也幸得當初在宮裏一念之幸有了姚景語這麼個朋友,人家肯幫她她是感激不盡的,哪裏還會挑挑揀揀的!
姚景昊見宋華芷自己願意遂想了下也就不再反對,隻是末了還有些不放心地關心了句:“需要我派人送她過去嗎?”
姚景語頓了下,想起家裏人都不喜她和宋玨有牽扯,就咳了咳,然後聲音放低了些:“王爺會派人送的。”
姚景昊雖然對宋玨已經不像之前那樣抵觸了,但念及妹妹畢竟和沈家定了親,該避嫌還是要避嫌的,於是就難得地對著姚景語板起了臉孔:“隻此一次,以後不要再和宸王來往了。”
若非怕自己這邊會被人盯上連累了宋華芷,他是怎麼都不會再讓宋玨幫忙的。
姚景語吐了吐舌頭,隻是聽沒聽的進去就另當別論了。
姚景語和姚景昊又陪著宋華芷隨意聊了會,眼見著時辰也不早了,就先行坐了馬車回城,畢竟這一來一回時間也不短,弄得太晚了難免惹人懷疑。
彼時,聽到姚景昊和姚景語一起出了城的消息之後,趙湘湘卻不得不多想——
自從那天晚上的事情之後,姚景昊就徹底生了她的氣,一連半個月都歇在了書房裏,期間她也曾去找過他,結果非但沒能把人找回來反而將事情弄得更糟。她不覺得自己有哪裏做錯了,反而變本加厲地讓人去盯著姚景昊的行蹤。隻是這半個月他雖然沒來她的院子,但一直都是除了書房便是衙門。今日,他和姚景語一起出城……到底是去做什麼了?
趙湘湘在這個當頭上不敢去問姚景昊,就盯緊了姚景語那邊,直到大約十日後姚景語再次去找宋華芷的時候被她派人給跟上了。
“清風觀?”彼時,趙湘湘一臉不解的樣子,姚景語去那裏做什麼?就算要參拜,也該去香火鼎盛的普寧寺才是!
憑著女人敏銳的直覺,趙湘湘就覺得這其中肯定是有貓膩,而且多半和姚景昊脫不了關係。
思及此,趙湘湘的心裏就跟被貓爪子撓了一樣火急火燎的難受不已。次日,一大早就帶了大丫鬟裳兒悄悄地去了一趟清風觀。
皇上對清虛道長大力追捧,連帶著清風觀每日來來往往的香客也是絡繹不絕。或許真的是趙湘湘運氣好,竟讓她胡亂轉著剛好在後山處遠遠看到了正被眉黛遠黛二人扶著漫步的宋華芷。
彼時,趙湘湘一臉錯愕,就快速躲到了一塊巨石後頭,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幾乎都要從眼眶裏掉下來了。
待確定真的是宋華芷之後,她恨恨地咬著一口銀牙,尖銳的指甲幾乎深深地嵌進了掌心裏。
裳兒沒見過宋華芷,但是對趙湘湘自從嫁進姚家後越發陰晴不定的樣子是怵得厲害,這會兒,見她臉色又有些不對勁,就小心翼翼地扯了下她的袖子:“少夫人,咱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趙湘湘猛地扭頭瞪她一眼,那黑眸裏的猙獰駭得裳兒連連後退,甚至最後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誰?”這邊的動靜引起了眉黛的注意,她扭頭看了過來,大喝一聲,趙湘湘一個激靈,趕緊踢了裳兒一腳言語急促道,“快走!”
主仆二人就迅速貓著身子一溜煙鑽進了後頭茂密的花木裏,然後逃之夭夭。
“哪有人啊?看把你大驚小怪的!”遠黛走過來後沒見到半個人影,就對著眉黛撇了撇嘴,“真的有人,大概也是哪個走錯了路的香客吧?別一驚一乍的,這大冬天的後山又沒什麼好看的風景,誰會特地跑來呀?”
眉黛四下又找了一番,最後就蹙了蹙眉,她明明聽到這邊有動靜的!
這邊廂,回府的馬車裏,趙湘湘麵沉如墨,緊緊地攥著拳頭一言不發,裳兒見她這副模樣就自覺地縮在角落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趙湘湘的腦海裏控製不住地盤旋著姚景昊和宋華芷在一起的樣子,此刻她越發地肯定是姚景昊愛上了宋華芷不舍她去北元和親,故此在路上做了手腳,將人藏在清風觀裏時常幽會。
為什麼四郎放著自己這個明媒正娶的妻子不喜歡卻偏偏要和那不要臉的賤人混在一起?趙湘湘目眥欲裂,漸漸地一雙似淬了毒汁的眸子裏嫉恨之意就越來越濃,宋華芷該死,都是她搶走了四郎!還有姚景語,她不僅平日裏對自己冷冷冰冰的,而且還幫著宋華芷一起搶走了四郎。該死,都該死!
彼時正在府裏為趙湘湘準備出發行裝的姚景語忽然後背一涼,莫名地心頭就狠狠地跳了一下。
靜香察覺到她的異樣,就放下了手裏的活計,扭頭問道:“小姐,怎麼了?”
姚景語愣了下,然後就搖了搖頭:“沒事,快些收拾吧!”
宋華芷那邊定了五日後送她離開,她得給她準備一些路上必用的過兩天讓人拿去宸王府到時候一並帶著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