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鬼醫不停地轉動著眼珠子打量著姚景語,宋玨麵有不悅,直接上前一步將人擋在了自己身後。
鬼醫輕笑一聲,這小子!眼裏目光清明,就仿佛像是看到了當年他和毒娘子年輕時候的模樣,便歎了聲,挪動著身子過去抓住了毒娘子的手:“老太婆,咱們鬧了幾十年吵了幾十年,人生無常,也不知後頭還能不能再有個幾十年,咱們會西域去吧,在那裏,高興的時候就種種花養養草,不高興的時候咱就整整人,這中原,老頭子可算是呆膩嘍!”
他們原本就是西域人,根基也在那裏,經過此番大劫之後,倒是格外地思念故鄉。
毒娘子一陣沉默,也是,人生無常,換了在以前,她又豈會想到自己還有今日這般狼狽的模樣呢?就算毒術再精通,可到底上了年紀眼睛又徹底廢了,以後再留下來還不知會有多少麻煩!
想歸想,麵上還是要嘴硬一番:“老頭子,這可是你求的我!”
兩人爭了大半生,誰也不肯讓誰,臨了臨了,鬼醫卻不願意再和她繼續鬥氣了,就笑著道:“好好好,你說怎樣便是怎樣吧!”
這還差不多,毒娘子不顯聲色地勾了勾唇,心情好了,說話自然也就不那麼衝了:“女娃娃,你過來!”
姚景語十分聽話地走到跟請,毒娘子抬手便摸摸索索地摸上了她的脈搏,半晌,煞有介事地點點頭:“身子倒還算不錯!”
說罷,便從頭上花白的發髻上取下唯一的一根銀簪,摸索著轉開簪子,拿出了一顆紫色的藥丸:“此乃寒冰丸,世上僅此一顆,服用岩山火之際先將她服下去,記住兩者必須要同時使用,缺一不可!”
姚景語麵上一喜,趕緊接了過來,又小心翼翼地拿在手裏仔細端詳了下,便笑道:“多謝前輩!”
毒娘子哼了聲:“你可別謝我,老婆子向來不做什麼賠本的買賣,岩山火被那小賤人拿走了,你們自己去想辦法,莫要忘了答應我的替我們兩人報仇。另外,讓你男人派人一路護送我們去西域!”這麼寶貝的東西都給了他們,路上不作威作福一般豈不是吃了大虧了?
“這個自然!”姚景語一口應下,又扭頭看向了宋玨。
宋玨微微點頭,就吩咐林振:“你帶人親自護送!”
林振頷首:“屬下遵命!”
彼時,鬼醫笑嗬嗬地朝姚景語招手道:“小丫頭,過來!”
姚景語不明所以,就聽鬼醫問道:“可曾習過藥草醫理?”
姚景語搖搖頭。
鬼醫皺眉:“可知望聞問切?”
再次搖頭。
眉頭皺得更深了一分:“可曾接觸過玄黃之術?”
姚景語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搖了搖頭。
“那你這丫頭這麼些年難不成白活了?這麼簡單的東西都不知道?”鬼醫氣得胡子一顫一顫的,忍不住破口大罵。
姚景語嘴角抽了下,她不知道這些東西不是很正常麼?難不成這老人家自己醫術精湛,就以為全天下的人都應該自小便修習醫術?
鬼醫氣惱地跟個老頑童似的直撓腦袋,嘴裏不停地嘟囔著:“你這笨丫頭!真是氣死老頭子了!”好不容易想找個人傳承衣缽,結果卻是個一問三不知的!
宋玨眼裏一陣精光掠過,這老頭子難不成是想在臨走前將自己的醫書傳給小語?他也曾從趙楠嘴裏聽過這本書的名字,據說是聚集了他畢生心血……略一思忖,走上前道:“小語天資聰慧,學東西向來很快,便是無師自通倒也沒有可能!”
鬼醫翻著白眼望向了宋玨,嘴裏哼了一聲:“你小子倒是精明!漂亮話誰都會說,誰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到時候沒得將老頭子送的東西糟蹋了,讓我後繼無人!”
姚景語這下頓悟,側目看向宋玨,這是要把自己的醫術傳給她?看著宋玨眼裏肯定的眼神,她的目光卻落在了一直靜立在一旁的淩仙兒身上:“前輩,晚輩天資愚鈍,您不是已經有了淩姑娘這個徒弟了麼?大可以將東西給她。”
淩仙兒抬起頭,看向她的目光帶著點點笑意,心頭卻跟被蟲子爬過一樣微微澀癢,這種難受的感覺就像之前在姚景昇書房裏看到了姚景語的畫像一樣。
鬼醫若有所思地看了淩仙兒一眼,這丫頭雖不是天資聰穎,但是本性不壞,隻可惜……她父親淩源心術不正,又是當年太子外家淩國公府的家臣,這些年自己一人聚集了一大幫綠林匪寇也不知是打的些什麼主意,總之東西給她不是上上之舉,她可不想像老太婆一樣所托非人!
於是就抿著唇瞪了姚景語一眼:“老頭子做事何時輪得到你這個小丫頭來指手畫腳了?”
姚景語訕訕地笑了笑,這人變臉真是比翻書還快!
鬼醫又擺著手道:“淩丫頭這些年能學的東西已經學了個完全,再多也是嚼不爛的了,你就甭操心了!”
“說的也是!”宋玨抓起姚景語的手,緊緊握在手裏,邪肆一笑,“你大可以將東西交給我們,就算小語現在起步已經晚了可能不能完全繼承你的衣缽,但將來我們還有孩子,本王保證會從她懂事起就讓她學習醫術,絕不會讓你畢生的心血混為一堆黃土的!”
姚景語見他就這樣毫不避諱地當著旁人的麵說起了孩子的問題,難免麵上一陣緋紅,心裏卻不由控製地憧憬了起來,她和宋玨的孩子,以後肯定是既聰明又好看吧?
鬼醫擔心的正是這個問題,他一見姚景語就覺得合眼緣,但是又實在擔心百年之後自己的醫術失傳。聽了宋玨說的話之後,頓時眼前一亮,要不是身上還綁著鐵鏈,他真的立時就能從床上蹦起來:“小子,咱們就這麼說定了!那我也就不收這丫頭做徒弟了,我且將醫書給你們,不過我有個條件,他日你二人的第一個孩子滿了十三歲之後,必須讓她親自來西域一趟向我老頭子拜師!”
姚景語心裏咯噔,他們就這樣自作主張地將孩子的未來定下來好麼?彼時,宋玨卻是一口應下:“好,一言為定!”
一旁的毒娘子坐不住了,她因為年幼開始習毒,身子早就壞了,所以這麼多年也沒個孩子,一聽鬼醫定了個小徒弟,立馬就撇撇嘴,端著臉冷聲冷氣道:“若是那孩子將來是個有造化的,來西域之時,老婆子也就勉勉強強地教她幾招吧!”雖然識人不清將畢生所學的毒術交了一大部分給那兩個白眼狼,可她還有獨門絕招握在手裏呢,本來打算過幾年交給孫文婧的,現在是那賤人眼皮子淺沒這個福氣!要是沒有合適的,她寧願帶到黃土裏去!
姚景語有些傻眼,這是什麼情況?他們的孩子連影子都沒有,人生就已經開始開掛了?看向宋玨,卻見他嘴角勾著笑,想來也是,靠山不嫌多,這就是個技多不壓身的時代!
彼時,宋玨和姚景語帶著人下山之後,就與鬼醫一行人分道揚鑣,姚景語見淩仙兒並沒有打算跟著二人的準備,就問道:“淩姑娘,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其實我也是被趙楠和孫文婧找上了才知道師父與師母被他們握在了手裏……”淩仙兒答非所問道。
姚景語並不糾結這個問題,既然兩位前輩都沒計較,她自然不會在這事上較真。
淩仙兒是目光在她臉上原本有那塊紅色印記的地方停留了一瞬,看著她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幾次話到了嘴邊還是沒能說出口。以前是因為被趙楠和孫文婧拿師父的性命才威脅才不得不如此做的,但現在危機已經解決了,她本可以提醒姚景語的,但是又說不出口……是存了私心,是心裏嫉妒,她很清楚,同時又十分唾棄自己,姚景語和她無怨無仇,但因為姚景昇,她就是遷怒到了她身上,即便心頭矛盾,也控製不住自己。
淩仙兒用力掐了下自己的掌心,深吸口氣,最終將這件事壓了下去,違心笑道:“七姑娘,我準備去找父親,雖然以前有過不少誤會,但我們是親父女,血緣親情是割不斷的!”
姚景語點頭,也就沒再多加挽留。彼時,回城的時候,坐在馬車裏,姚景語靠在宋玨懷中,一麵把玩著他腰間的玉佩一麵問道:“孫文婧那邊你準備怎麼辦?”岩山火在她手裏,同為女人她很清楚女人嫉妒起來有多可怕,就怕孫文婧一怒之下魚死網破將岩山火給毀了,臨走前毒娘子就說過寒冰丸和岩山火是相輔相成,而且都是這世上獨一份的。
宋玨不以為意地隨口道:“將人綁來用刑如何?”其實想讓孫文婧將東西拿出來並不是什麼難事,畢竟攝魂曲不是白學的,往常再難撬開嘴的人最後落到了他手裏不也是有什麼說什麼麼?唯一可能有些麻煩的就是孫文婧身份不一般,不能隨意用刑,要是用了刑就要將她永絕後患,思及此,宋玨眯了下眼,眸中掠起一絲狠意。
姚景語隻當他是隨口說說,孫文婧又不是什麼無名之輩,豈能由著他們說抓來用刑便用刑?秀眉微蹙,眼波流轉,忽而,姚景語腦中剛劃過一絲亮光:“我倒是有個好法子!”說著就湊到了宋玨耳邊低聲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