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銀落鎮軍中的這些軍士雖然早已算不上新兵,但離精兵還差不少距離,充其量隻能說是有些實戰經驗的老兵而已,且超過一半為地方降卒,此時地方集結四十萬大軍瘋狂反撲,這些個還沒捂熱的降卒幾乎毫無抵抗便放下武器或紛紛逃命或又重新投靠原來的老東家。
四萬軍士撤回銀落城時便隻剩下勉強八千,除一部分被敵軍追擊戰死以外,大部分皆是敵軍原先的降卒,見勢頭不妙紛紛土崩瓦解四散潰逃,所剩下的幾乎全是銀落鎮原先的那批兵勇,看來關鍵時刻還是自己的人最為可靠。
隻不過八千對四十萬,聽起來確實有些像是在說笑。
“依托城牆和修築的工事,我們還能撐上一陣子。”紀信麵色凝重,這是他加入徐雷麾下以後第一次露出這樣的神色。
“一陣子?”徐雷感到心驚,他知道紀信從來不會在戰場上說模棱兩可的話,他所說的一陣子意味著什麼,恐怕那最後一線勝機也蕩然無存。
紀信站在城頭,凝視著遠方,麵色沉重,聲音有些苦澀,道:“勢力差距太大了,雖然戰場上八千對四十萬想取得勝利並非不可能,但前提是這八千必須驍勇,我倒是並不懼怕對方四十萬的數字,我擔憂的是紐爾軍中那支三萬人的精銳虎狼和亞斯帝國殘存的那支精銳萬人營,我們這八千人中除秦廣剩下不到一千的血狼營尚可一戰之外,其餘七千,實在無法和數量數倍於自身的力量抗衡!”
徐雷聽懂了紀信的話,說得簡單一點就是人家現在不止人數比你多幾十倍,且單體軍士戰鬥力也並不比你弱,就好比一個文弱書生同時對付幾個魁偉的壯漢一樣。
“我去前邊看看。”紀信走下城頭,前往城牆下幾處防禦工事親自指揮修建。
“我師父他……慌了?”齊望北怔怔的看著城牆不遠處麵色凝重卻依然指揮修築工事井井有條的紀信。
“他也是人。”徐雷露出一絲苦笑。
“可……他不是陸上戰神嗎?陸上戰神怎麼會失敗?怎麼會慌張?”齊望北自被紀信收做關門弟子長期跟隨其左右學本領後,對紀信是崇拜得五體投地,再加上他打聽了一些紀信的往事,更是將其視作一尊無論什麼情況下都不會敗的真神,失敗和慌張這些詞語似乎永遠和紀信扯不上半點關係。
徐雷轉過頭,看著這張一臉樸實但眼神堅毅的麵孔,認真的說道:“陸上戰神並非百戰百勝,勝敗乃兵家常事,他麼也是人,也有失敗的時候,他之所以被稱作陸上戰神除了神鬼莫測統兵之法以外,更多的是……”
徐雷頓了頓,轉過頭望著城牆下指揮修築工事的紀信,道:“他比所有人更能接受失敗,沒有常勝的將軍,隻有勇於接受失敗的將領,他比所有人都更清楚這一次的凶險,但是你看,他放棄了麼?即使注定沒有可能,他也在爭取最大的可能,這才是陸上戰神!”
齊望北怔怔望著城牆下忙碌的紀信,半響後一聲不吭轉身跑下城頭,站在紀信身旁和紀信一齊忙碌著。
徐雷露出一個讚賞但夾雜著苦澀的笑,“孺子可教,如果這次能夠活下來的話,或許下一個戰神就是你。”
“我覺得應該是你才對。”
淩青衣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徐雷身旁,和徐雷並排站立在城頭,俯視著城牆下各處防禦工事的精妙布局,不由的點點頭讚賞道:“看來紀信這個昔日威震大陸的陸上戰神並非徒有虛名,隻是這防禦工事布局,再輔以城內八千兵勇配合,便足以讓那四十萬聯軍十天內碰不到城牆。”
“這點我做不到,所以下一個戰神一定不是我。”徐雷轉頭看著淩青衣豔絕精致的側臉會心一笑,無論什麼時候,他隻要看到這個聰明的女子便會變得柔和起來。
“徐雷。”她沒有繼續糾纏下一個戰神是不是徐雷的問題,而是煞有介事的轉過身認真的看著徐雷。
“嗯。”徐雷覺得有些疑惑,淩青衣很少用這樣的語氣和他說話。
“聯軍最快也得明日傍晚才能兵臨城下,結果如何我想你應該很清楚,最多堅持兩月已經是奇跡。”她輕輕說道。
“這個我知道。”徐雷何嚐不知道眼下形式,若是在別的戰場或許能夠和對方周旋尋找機會取得勝利,可是守城戰尤為特殊,可依托的唯一地形便是城外有限的防禦工事和堅固但並非不可摧的城牆,且毫無機動性可言,無論如何變陣,始終在城池內部,四十萬大軍就算不用進攻,隻是將城團團鎖住,斷了城內一切糧草水源補給,拖也得將他拖死。
“我們還有許多地方可以去。”淩青衣突然說道,“這片大陸無邊無際 ,我們可以再尋個地方東山再起,徐雷,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徐雷怔了怔,突然笑了,“青衣,你難道還不了解我麼?”
徐雷很少用了青衣這個稍顯親昵的稱謂,他似乎有些不能理解這個在他心中完美的無可挑剔的女子怎麼會說出要讓她棄銀落城幾萬軍民獨自苟且逃走。
“紀信、秦廣、還有軍中諸多將領,以他們的本事如若現在想要逃走也大可避免那四十萬虎狼的屠戮,可是為什麼他們沒有那樣做?那是因為我在這裏,城裏還有上萬個百姓在這裏,他們不能背棄我和城中百姓,即使知道最後的結局會是什麼,如若我在這個關頭棄他們而去,那我還有何麵目苟且於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