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酒樓戰金匪(1)(1 / 2)

一九四六年春天,黑森林黑風鎮。坐在“客來香”酒樓二樓靠窗的位置上,我竟然感覺有些不適應這種悠閑。其實也不奇怪,在部隊特務連扛了六年槍,天天刀口上舔血,炮口下偷生,什麼時候這麼悠閑自在過?現在好了,終於脫下戎裝,回到了我魂牽夢縈的黑森林,回到了黑森林的白山黑水之間。“客來香”是家掛四個幌子的酒樓,也是黑風鎮上唯一一家敢掛出四個幌子的酒樓。你可別小看了掛在酒樓門口的這些幌子,它的多少,代表著酒樓的檔次高低。四個幌子代表什麼?那就是一句話,要啥有啥,想吃啥給你上啥。從紅燒熊掌到人參虎骨湯,從鹿珍到雕舌,任你點就是了。當然了,既然敢掛出四個幌子,那就得有四個幌子的價錢,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吃得起的。兩塊大洋一個菜,一桌子菜就得十幾個大洋,豈是一般人敢吃的?“爺,您的酒菜上來了。”飯館活計的話,把我從胡思亂想中拉了回來。四個幌子的酒店,菜做得果然不一般。紅燒麅子肉一端上來就香味撲鼻,讓人食欲倍增。榛蘑燉野雞更是當地的一道名菜,榛蘑的清香配上野雞肉的濃香,令人胃口大開。而泥燒山雀是把大山雀掏空內髒後用黑森林特產的一種泥整個包裹起來放在爐子裏燒,所燒的還必須是黑森林裏的一種結漿果的木材,這樣燒出來的山雀,才有一種特別的果香味。等燒好以後,把外邊已經燒紅的泥輕輕摔掉,剩下的就是肥而不膩的山雀肉了。我倒了一碗高粱紅,就著桌上的三道菜,自斟自飲起來,好不痛快。在部隊一直都是粗茶淡飯,猛然吃到這麼美味的菜肴,喝到這麼香甜的美酒,真讓人有種不枉此生,豪氣頓生的感覺。我正在樓上邊吃邊喝,聽見樓下有人在大聲嗬斥著誰。扭頭朝樓下一看,不知道什麼時候,門口站了一位二十多歲,身材魁梧的少年。身上破舊的衣衫遮掩不住他身體的健壯,臉上的憔悴,也難掩其眼神出透露出的堅定和倔強。飯館活計嗬斥的,正是這位少年。活計鄙夷地看著少年說:“要飯竟然要到‘客來香’來了,你沒看看我們門前是幾個幌子?你還真是有眼無珠啊。快走快走,真想要飯,去那些掛一個幌子的地方看看,也許有你能吃的東西。”少年轉過臉,狠狠地盯了夥計一眼,回了一句:“狗眼看人低。”然後轉身就走。夥計見少年竟敢罵自己,邊罵邊把拳頭舉了起來:“你個小狼崽子,竟然敢罵我,看我今天不揍死你去喂狼。”可他拳頭還沒落下,就被少年用手抓住了腕子,疼得呲牙裂嘴。一邊其他圍觀的夥計看了,嬉笑著起哄。不知道為何,我對這位少年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好感。我站起身,對門口的夥計們說:“來者都是客,你們掌櫃的是怎麼教你們的?”我看著少年說:“小兄弟,你過我這邊吃吧,我這裏菜多,一個人也吃不了。”夥計看我一臉怒容,不敢再造次,悻悻地站到了一邊。少年鬆開捏飯館活計的手,猶豫了一下,還是上來了。到了桌前,我給他拉過一張凳子,他說了聲“謝謝大哥”,就坐了下來。看來真是餓壞了,我幫他要了饅頭,被他幾口就吃了下去,桌上的菜也被他一掃而空。我又幫他倒了一碗酒,他還沒有來得及喝,就聽見遠處傳來轟轟隆隆的聲音,連腳下的地板都被震得打顫。我從窗戶往外一看,塵土飛揚中,一隊人馬疾馳而來,個個背著長槍,挎著盒子,有的腰裏還別著利斧和砍刀,肩上纏著一卷繩子,人喊馬叫,眼看著就到了飯館門前。從他們的衣著打扮來看,今天八成是遇上匪了。黑森林幾百年來就一直出沒著各種匪幫,遇到匪並不奇怪。這些匪幫,按照各自行事和斂財方式不同,又分為金匪、木匪、土匪等等。顧名思義,金匪就是專門打劫淘金人,靠剝削淘金者為生的匪幫;而木匪的掠奪對象則是在黑森林裏以伐木、放木排為生的木幫。人們常說的土匪,則主要依靠攔路搶劫,綁架勒索等手段謀生。抗日戰爭爆發以後,黑森林裏的土匪也發生了轉變,一部分不甘外人欺辱的土匪走上了抗日救亡的道路,紛紛加入抗聯,成為活躍在東北原始森林裏的重要抗日力量,曾經讓日本侵略者頭疼不已。而另外一部分,則仍舊靠打家劫舍為業,甚至是趁著國難當頭,淪為日本人的幫凶,成了漢奸隊伍。這類土匪往往膽大妄為,有些時候連國軍的抗日物資,槍支彈藥,糧食藥品也敢搶劫。我帶兵的時候,隻要碰到這類土匪,是從來不會對他們手軟留情的,隻要犯在我的手裏,就堅決滅了他們。抗日戰爭勝利以後,抗聯隊伍不是被轉為正式編製的部隊,就是被就地解散,戰士編入其他部隊。也有少數戰士和我一樣,不願打內戰而離開部隊回了老家。但是即使在以前,抗聯隊伍為了防止日本人的追擊,也是不會如此大張旗鼓出現在黑風鎮的。所以,這對人馬,不是啥善良之輩,至於他們是什麼匪,等等從他們的口風中就能判斷出來。轉眼間,這幫人已經上了二樓,沉重的馬靴震得地板咚咚響。一個長得人高馬大,身上裹著狼皮外套,滿臉橫肉的家夥衝著飯館夥計嚷道:“今天老子拿了個‘大紅’,兄弟們決定來慶祝一下,你這二樓,我們全包了,把你們的好酒好菜,盡管端上來就是了。”我一聽這家夥的話,就明白是金匪無疑了,因為隻有金匪才稱黃金為“紅”,而“大紅”,就是說得到了大把的黃金。看來這幫家夥今天是剛剛搶劫得手,不知道是哪個金幫辛苦了幾個月,拿命換來的金子被這幫金匪給搶了。這時,滿臉橫肉的家夥看見了坐在窗邊的我和那個少年,他用馬鞭一指,罵道:“你們兩個沒聽見嗎?這層樓我們兄弟包了,識相的快點滾。”老子在前線浴血殺敵的時候,你們這幫王八蛋卻在後方打家劫舍,無惡不作,今天竟然教訓到老子頭上來了,看我等等怎麼收拾你們這幫兔崽子。我看了看坐我對麵的少年,他也是一臉怒容地看著眼前的金匪。我冷笑著說:“吃飯也得講究個先來後到吧?我們還沒吃完,憑什麼要給你們讓地方啊?你們難道就比我們多長了一個頭不成?”這個家夥大概沒有想到我竟然敢頂撞他,揮著馬鞭就衝了過來。這正是我想要的,待他走近,還沒有停住腳,我已經一腳踢了過去,正中他的小腹。我穿的可是硬頭軍靴,以我使出的力量,如果踢在小腿上,立馬骨折腿斷。這家夥猝不及防,被我一腳踢得倒退了好幾步,一邊慘叫一邊順著樓梯“咚咚咚咚”滾了下去。其他愣在一邊的金匪反應了過來,知道今天碰到硬茬子了。於是拔刀的拔刀,抽斧的抽斧,一起叫喊著衝了過來。我剛想囑咐一邊的少年保護好自己,結果看他早已把桌上喝光吃空的酒壇和碗碟,當做武器扔了出去。“嗖嗖”幾聲之後,緊接著是兩三聲怪叫,幾個跑在前麵的金匪,已經被少年扔出的碗碟打中,紛紛捂著腦袋和胸口蹲了下去,其中一個跑在最前麵的,被打得也最狠,鮮血流了滿頭滿臉,捂著腦袋在地上痛苦地滾來滾去。少年又隨手撿起一把楸木凳子,重重地扔了出去,正中一個金匪的胸口,立馬把他砸倒在地。真是一副好身手,看來我今天找到幫手了,抗戰結束後,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好好幹一仗了,今天可以過過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