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為有人用“鬥棒”設了賭局,“鬥棒”現場才更加熱鬧緊張,場上的兩個人打得你死我活,場下的一群人賭得不亦樂乎,這就是最真實的黑森林生態。忽然聽見場地裏一聲大喝,對方的高個子率先動手了。一根榆木棒子被輪的呼呼作響,朝著李木頭的身子橫掃過來。這樣勢大力沉的一掃,當然不能硬接,李木頭一個後退,然後就地一個翻滾,躲過了這一棒。還沒等對方棒子再次下來,李木頭手裏的臘木杆子也帶著風聲朝對方小腿橫掃過去。對方也不是等閑之輩,榆樹棒子在地上一立,木頭的杆子掃在了棍子上。一個回合以後,兩人重新麵對麵,準備第二次進攻。這次,李木頭先動了手,他拿臘木杆子當槍使,一邊喊叫著一邊朝對方身上紮去。兩邊的金幫已經喊聲震天,有為自己一方鼓勁的,也有為自己下注的一方助威的。對方一看李木頭這架勢,多少有些慌,如果往後退,李木頭就會追著紮,如果往邊上閃,又不知道他會紮那邊。這種爭鬥,可輪不到你過多考慮,眨眼之間,李木頭的臘木杆子已經捅到了對方的小腹上,把對方捅了個仰八叉。叫好聲四起。但這沒用,必須要把對方打倒在地,不敢再打才算勝利。趁著李木頭收棍子的時候,對方已經快速起來,輪著棒子又衝了上來。現在看來,以李木頭的勁頭,想紮倒對方是不太可能了,必須另想辦法才行。眼看對方已經奔到麵前,李木頭拔腿就跑,對方就在後麵追。到了一棵老鬆樹麵前,對方的棍子就朝著李木頭掃了過去。李木頭身子一閃到了樹後,隻聽“嘣”的一聲,榆木棒子打在鬆樹幹上,這下估計震得這家夥夠嗆。還等他第二棒過來,李木頭已經大喊一聲,手中的臘木杆子從天而降,照著對方的胳膊就砸了下來,隻聽“哢吧”一聲,接著是一聲慘叫,對方的胳膊已經無力地耷拉下來。天雷哥這邊立馬歡呼聲一片,那些押對方金幫高個獲勝的人,則一片唉聲歎氣。至此,第一輪“鬥棒”勝負已分。對方來了兩個人,把蹲在地上呲牙裂嘴的“鬥士”扶了過去。而李木頭則像凱旋歸來的將士一樣,回到金幫當中,接受兄弟們的祝賀。王天雷看了看大家,說:“第二輪,誰上?”請戰的聲音此起彼伏,王天雷把手一指,說:“江條子,你來吧。”江條子長得虎背熊腰,個頭比我還高了半個頭,腿粗胳膊粗,看樣子力氣應該沒啥問題,但以我的經驗來看,他的靈活性可能不太夠。結果一看對方,派出的人個頭比江條子還足足高了兩個頭,體型也比江條子大了一圈,兩條胳膊幾乎有海碗的碗口那麼粗,每走一步,腳下的土地似乎都被震得顫上一顫。這讓王天雷這邊的人大吃一驚,這個“巨人”比對方金幫裏所有的人都高出至少半個頭,而且塊頭也這麼大,這麼顯眼,按理說大家應該看得到啊,怎麼現在忽然好像從地底下冒出來一般?這隻能說明,對方金幫是刻意把他當成了取勝的奇兵,刻意隱藏了起來,現在局勢對自己不利,如果再輸掉一局,這場“鬥棒”也就將以失敗告終,所以才祭出奇兵,力求搬回一局,讓雙方重新回到一個起跑點上來。因為人一旦派出來,就不能更換了,所以眼見局勢對己方不利,但江條子也隻能硬著頭皮上場。從他的眼神中我看得出來,他對自己缺乏信心,這一局注定凶多吉少了。兩邊金幫的人,也紛紛都把賭注押到了“巨人”的身上。但事情的發展還是出乎了大家的預料,這倒不是江條子“反敗為勝”,而是大家沒有想到他會輸得這麼快,輸得這麼幹淨利索。等雙方都高喊著衝向對方,馬上就要碰到一起,眼看一場惡戰就要開始的時候,讓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趙四海那邊的“巨人”,竟然把手裏的棒子一扔,張著兩條粗胳膊就迎了上來。我們想不到,江條子當然更想不到,雖然他手中的棍子借著慣性還是重重打到了對方的肩膀上,但對方根本就不在乎,似乎被打的人不是自己一樣。他直接衝到了江條子前麵,張開兩條長胳膊,一下就把江條子舉了起來。然後在頭頂轉了兩圈,就像扔一條裝滿糧食的麻袋那樣,把江條子直接扔了出去。隻聽一聲慘叫,被扔出足有五六米遠的江條子一下子撞到一棵核桃樹上,砸得樹上掉下十幾顆青核桃。而跌落地上的江條子,一邊痛苦地翻滾,一邊發出痛苦的呻吟,看樣子傷勢不輕。這邊馬上跑過去兩個人,把江條子抬了回來。王天雷這邊的人都目瞪口呆,沒有想到自己一方會輸的這麼快。勝負已定,剛剛取得的領先優勢,眨眼就沒有了。最後一局就成了決定勝負的關鍵一戰,雙方都不敢輕視。王天雷沒有責怪江條子,反而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吩咐其他人去幫他找草藥治療傷勢。然後就開始脫身上的狼皮夾襖,準備親自上陣。他手下的兄弟卻不答應了,說你要是打贏了還好,如果被打傷打殘了,誰帶著我們淘金啊?大不了咱不要這個金坑了,再去找別的啊。王天雷感激地看了看手下,說:“大家的心意我明白,如果我不能取勝,大家別怪我,如果我被打傷打殘了,一家老小下半輩子,就交給大夥了。”把頭一席話,說得大家心頭發酸,有幾個人眼淚都快下來了。這時,石頭偷偷拽了拽我衣服,說:“冷大哥,要不讓我去試試?”我讚賞地看了看石頭,說:“不是哥不信任你,哥當過兵,我仔細看了他們幫裏的人,應該沒人是我的對手,還是我上吧。”石頭點了點頭。我走上前,把狼皮夾襖遞給王天雷,說:“天雷哥,如果你信得過我,這局由我來打。如果贏了,這個金坑就當我送給咱金幫的見麵禮,如果我輸了,你也別怪我,我自然也沒臉再留下來。”王天雷沒有想到我會出麵,他臉色一變,隨即一臉嚴肅地看著我說:“冷兄弟,你是聞名黑風鎮的抗日英雄,哥當然相信你。輸贏那是小事,但棍棒無眼,我就怕萬一傷到你,我不好跟我爹和冷大爺交代。”我說這個你放心吧,別想那麼多,就按我說的來吧。金幫其他兄弟,顯然也不放心把這麼重大的事情交給一個陌生人,有人小聲嘀咕:“他能行嗎?”“萬一輸了怎麼辦?”我沒有理會他們,脫了身上的外套,隻留一件背心,順手從一個兄弟手裏拿過一根木棒,準備上陣。這時王天雷沒有再阻攔我,但是他遞過一根手腕粗細,黑裏透亮,像木棍但更像鐵棍的東西,說:“冷兄弟,你用我這個,浪木石的,保準順手。”我接過這個黑不溜秋的東西,驚奇不已,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浪木石”,過去隻聽說,沒見過,還以為隻是個傳說呢,沒有想到王天雷手裏竟然就有一根。要說這個“浪木石”,絕對是東北原始森林特有的寶物,是種可遇而不可求的稀罕東西。在古籍《國語.魯語下》裏麵有明確的記載,曰:“武王克商,肅慎氏貢楛矢石砮,其長尺有咫。”說的是春秋戰國時期,周武王打敗了商紂,北方的肅慎族,也就是現在滿族的祖先來進攻,獻給武王一段“楛矢石砮”,其實就是我現在手裏拿的“浪木石”。當鬆花江,黑龍江兩岸的樹木被風吹折,或者是被雪壓斷,倒入滔滔江水之中,經過江水成千上萬次的衝刷激蕩,樹木已經慢慢發生了改變。特別是到了冬天,寒風呼嘯,大江冰凍,斷木被厚厚的冰層擠壓,木質纖維由柔軟到堅硬,淘汰掉軟弱的組織部分。春天一到,老北風整天呼呼地吹,又抽幹了斷木中的水分,並且江水把其拋上岸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