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天色果然尚早,但車施已經無暇顧及,她心中翻江倒海,領著白三隻管回到青園,便盤腿坐在蒲團上,一句話也不說,也忘了給白三刷麟洗澡,由著他在池子裏鬧騰,看似安靜打坐,可從微皺的眉頭和亂動的眼皮便知,她是怎樣的心緒不寧。
她認識的這位夫子竟然這麼大的來頭,那怎麼會來到岵汨界?
她當年隻有五歲,在知蒙堂裏極為普通,但是她的靈魂知道自己是一個怎樣的存在,知道她一直是一個成年人,所以看待萬事與一般小孩不同。
就比如對於夫子,別的孩童可能會懼怕他,可她沒有,她以成熟的眼光欣賞著莫夫子。
不要說她不知羞,那麼小就喜歡人。事實上,如果莫夫子真是外表看上去的三四十歲,那要說老牛吃嫩草的話,她一定是那頭老牛。
況且,那時的她身為幾歲稚童,隻是欣賞那位在小小村莊裏一生教書育人的夫子。他博學多才,談吐不凡,舉止文氣,身姿矜持貴氣卻又溫文爾雅,待人和善,簡直是那個荷村裏所有未婚女子的理想夫君,她亦是對他花癡連連。
然而,當她走向修仙這條道路的時候,就明白仙凡有別,他們是沒有結果的。可是,一次次的被那位神秘人相救,當她有足夠的實力發現真相時,怎能不心動。
可擺在她麵前的現實是什麼,一個是仙人之後,一個隻是小小修士,現實是真正的仙凡之別。
當發現救命恩人便是心有所動的夫子時,當知道莫夫子也有可能是修士時,那一點點的欣賞已經變為心動。當這個人出現在她麵前,以那孑然的身影坐在角落裏,卻笑的依舊如當初模樣時,心動已經變為喜歡。
那一刻,腦海裏隻冒出一句: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心,就癡了~
現在回想,真是傻的可以,她的一舉一動說不定,被他全然看在眼裏,他貼上她的額頭查看,她沒覺得被侵犯了內府,隻有心如鹿撞。當被他虛罩在懷裏撫上後心時,她顧不上秘密被發現的危險,隻是羞澀尷尬,怕他誤會,忙起身離開。
即使那時候還覺得所謂的盤古傳人是個笑話,即使他一直披著那層不夠年輕俊美的皮囊,她仍舊阻止不了心跳的加速。
這便是情劫吧,她想。
然而,如果那塊玉簡確有其事,那麼她修煉成仙的可能是不是就更大了,他倆是不是就也有機會了。
一想到這裏,便又是心波頻動,難道這就是命?給人一線希望,讓人苦苦奔波?難道這就是天道,看似有緣,實則無緣,看似無情,實則有情?
車施恍惚想到這裏,心緒如麻,總感覺要是接受了那塊玉簡,似乎就陷入了無限深淵似的,被這天道左右。可如果不抓住此次機會,她還有其他途徑築基,甚至飛升成仙嗎?
她左思右想,理不出個頭緒,反而越想越亂。她煩躁地睜開眼,才發現,白三已經窩在池子裏睡著了,窗外,月已斜墜枝頭。
她起身來到院子裏的青石桌前坐下,歎了口氣,深吸了一口薷子香,過了一刻鍾,心裏才恢複平靜,便披著這寂靜安逸的月光,她一坐,便坐到了天明。
日月交彙的那一刻,她覺得思緒無比清晰,靈台亦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是一個修士,一個求道之人,如果再這麼優柔寡斷、瞻前顧後,以後還能有何出息,幹脆別再修煉了,還是回到世俗凡間在家裏相夫教子的好。
她自嘲一笑,還差得遠啊,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當天,她在劍閣洗了幾把劍,又為一個弟子辦完劍譜錄製的稀罕事後,沒帶白三,隻身一人來到昨日那個小屋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