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石桌和石凳是在葡萄架下邊的,況且太陽快掉下去了。所以,白梅笙不用老舉著那把黑傘,在給另兩個夾菜的間隙裏,還能空著手休息一下。
現在院子裏鬱鬱蔥蔥,粉花綠葉的,呼吸間都是植物的清香味,雖然不是青園,但坐在石凳上,也教人的心裏舒爽了許多。
車施也就吃了那麼幾口,食欲來得快、去得也快,停下筷子後,就靜靜的坐在那裏看著檳榔胡吃海塞。
白梅笙不曉得她為什麼突然間深沉起來,他自己盯著眼前的場景,也慢慢的神思恍惚了。
似乎在很久以前,不,也沒有那麼久,其實時間隻過去了五六年而已,可是那以前經曆過的物物人人,現在記憶起來,總覺得恍如隔世。
鎮國公府裏,除了他母親國公夫人宜陽長公主以外,還有祖母太夫人是地位最高的後院女人了。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和祖母比較親,因為母親是不陪他玩耍的。漸漸地長大後,他開始懂事了,他發現每個女人最最愛的是她的兒子,祖母最心疼的是父親,而母親最喜歡的是他。再後來,他發現父親不但有母親,還有其他女人,那些女人有的有份位,有的就隻是個卑賤的暖床丫頭。那時候他都十幾歲了,姐姐已經嫁給了皇上,他們柳府是整個皇城裏除了大陳皇宮最具權勢的地方。
他以為日子就會這樣繼續下去,祖母一天天老去,但依然想疼誰就疼誰,父親雖然重視他這個嫡長子,但也喜歡其他姨娘生的兒子,母親的眼裏雖然總有股化不開的濃愁,但總是最美麗最尊貴的模樣。
他時而在家中讀書,接受家裏所有人的讚美,那個時候母親會笑起來,那笑容是他在懵懂年華裏堅持駐紮在枯燥的書房裏的動力,即使剛開始的時候他最粘的人是祖母;時而他會受約和太仆家的三公子、大將軍家的小孫子,或者武侯爺的嫡長子、顯老王爺家的衡世子一起去踏青、參加詩會,遇見了為他們臉紅的各家閨秀,先偷偷看看長得如何,如果好看的就湊過去說幾句,如果長得差點,就裝著一副沒看到的樣子趕緊閃人,然後等到沒人的地方,幾個人就開始對剛才的姑娘品評一二;時而他會接到姐姐或者皇上姐夫的口諭,到宮裏陪陪他們,那個地方是他除了自家宅子以外,去的最多的地兒了,因此是極為開心的,每次回來後,總能帶一大堆的賞賜,多是姐姐的,有時姐夫也會送上一兩件。
在他行冠禮的那天,所有認識不認識的人都來為他祝賀。雖然好多客人連他見都沒見過,不知道湊合什麼,但他總是成年了,他是極高興的。因為成年後,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他想混在每年上京來的學子裏,親自到金鑾殿上接受姐夫的考驗;他想為母親建一座大圓子,裏麵種上她最喜愛的牡丹,找個會養花的仆人,好教母親能在任何一天都看到盛開的花兒;他想遊走天下,看一看同一片天空下的人在不同的地方是如何快樂或不快樂的活著的,也看一看在名家的畫裏經常出現的那雲霧繚繞的瑰麗奇峰是在何處……
他才生出這些想法的第十天,一切都變了,後來,姐姐先貶後死,祖母猝死,母親被氣死,父親被斬殺在菜市場。家破了,太仆家的人見了他掉頭就走,大將軍家的人見他隻是搖頭,武侯家的人見了他竟然敢唾他,顯老王爺家的就見都沒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