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像鳥兒一樣拍打翅膀的風箏,飛出邯鄲城之後,大約飛了數十裏,在飛過一片大森林的時候不幸撞樹枝墜落下來,好在木隸和兩位姑娘都沒有受傷。木隸帶著兩位姑娘日夜兼程,終於走出了趙國邊境。向路人打聽後,他們才知道已經進入了大燕國的領土。這個小鎮叫作平陽集,是燕王封予名將蔡明的土地,後有他的長子蔡鈍世襲。青竹和紅竹出城時攜帶了一些金錠,隻要磨去上麵的趙國印記便可通用。她二人拿出幾塊處理過的金錠,向蔡鈍租了十幾畝田地,外加一片可以放牧的關木林。從此一家三口過上了甜美的田園生活,木隸耕種冬小麥,青竹和紅竹則買下十幾頭牛、十幾匹馬、幾十隻羊,混雜一處散放。木隸本以為紅竹姑娘住不了茅草屋,忍受不了鄉村裏的蚊蟲叮咬,卻隻見她的歡聲笑語,沒有一絲厭倦的愁容,這使他感到意外和欣慰。時值仲秋,正是風和日麗山野披紅的絕好時節。青竹、紅竹畢竟是大家閨秀,放牧絕對是外行,二人吃了幾番苦頭,捧腹大笑之後,雇來了幾個放牧娃使喚,這樣她二人也有時間去幫助木隸播種冬小麥了。紅竹播著麥種哼起了歌謠:秋風爽兮,楓葉飄;楓葉緋兮,君未曉。青竹迎唱羞她:日頭旺兮,妹心焦;甘蔗飴兮,人未嚼。紅竹便在田壟上追打,“好一個大舌頭……要說急,你比我更心急吧?即便揭那紅蓋頭,也要先揭姐姐那一頭,哪有妹妹占先的道理?”木隸心怡,卻裝作不知,隻顧埋頭犁地。木隸有著一身的手藝,可是擔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盡可能收斂自己,可是他改造的活犁,還是成為了農戶們的焦點。蔡鈍家的佃戶當中,威望最高的是那個生著五短身材的肖漢,他人小精幹,處事有腦子,農戶們都服從他。肖漢領著一幫耕地的漢子,帶上好酒好肉來拜訪木隸。此時,木隸坐在地頭邊緣,正和青竹、紅竹圍坐一處吃午飯。紅竹皺起了眉頭,“麻煩來了,說話可要當心,鬧不好我們會曝露身份,不得安生。”青竹見人到了跟前,對紅竹使了個眼色笑臉相迎,“鄉親們,可是來見我家男人愚木?快快坐下,一同用餐吧?”木隸已然改姓‘愚’,他腳跛,行動有些遲緩,“愚木在此有禮……”肖漢此番前來有求於人,自然是滿臉堆笑,“不敢當,肖漢先施一禮,平陽集漢子們,快些向神農施禮。”木隸見十幾條漢子整齊地彎腰,一時不知所措,“在下何德何能,敢受此大禮啊?”肖漢直起身,捋著尚未豐滿的黑胡須大加誇讚,“愚木先生真是能人啊,一人犁地,抵我三、五人,要是這件事情不算賢能,什麼叫作賢能?”又示意大家圍坐下來,“平陽集,土壤固若頑石,犁起來十分艱難,三來五往方可播種。先生如何輕輕一往便可犁出一道深溝來?其中必有玄機。”紅竹白了一下眼球,“我家男人身強力壯唄--哪有什麼玄機啊?各位快些回去吧。”青竹推了妹妹一把,又向肖漢賠禮,“我家妹妹生性如此,可千萬不要在意。”肖漢朗聲笑了,向木隸表示羨慕,“愚木先生不僅有德,豔福也不淺,娶得二位絕色美女,著實令人羨慕。”又問:“尚不知,哪個是正室,哪個是偏房……”木隸回答吞吐,“在下,尚未……”青竹連忙插了話,“我與妹妹同侍先生,起初說好,不分正室與偏房。”紅竹早已撅起了嘴巴,“就是,我姐妹二人絕非庸俗之輩。”肖漢頗為驚訝,“哦,如此自然美好……愚木先生,美好姻緣哪!”木隸揮手,“還是談論犁地之事吧。”眾人說好。肖漢扭頭四處尋找犁,“先生的寶物在哪裏?”木隸起身向自己正在吃草的黃牛身邊走去,“肖漢兄,隨我來……”他扶起犁,講述其中的奧妙,“我這個犁之所以犁得深,全在這塊木栓上,它可以靈便調解犁心上下的角度,栓由前向後逐漸變厚,遇土質鬆軟之時,可將犁心角度調下,向外拉栓;遇土質堅硬之時,可以把犁心角度調上,向內推栓。這般靈活調度,可達到事半功倍之攻效。”眾人皆為之感歎,肖漢點頭卻有疑點,“實乃奇思妙想啊!隻是,柄處橫杆豎條是什麼東西,有什麼妙用嗎?”木隸淡然一笑,加以補充,“那是調度杆,專管犁心左右調度,功能當然次於調度栓。此物可使犁心左右擺度,便於換壟,也可以途中遇阻隨心調解高度,靈便又省力。”眾人茅塞頓開,“啊呀!愚木先生真是神農啊……”“此犁稱之為‘活犁’,不為過,人省力、牛馬省力,實乃老農之福音矣!”肖漢當下派人去把平陽集最好的鐵匠請來,打算打造一大批活犁,造福全鎮上的農戶。此事很長一段時間成為街道小巷議論的佳話。肖漢與木隸來往久了產生了兄弟情義,也知道了木隸還沒有成親,便要為他張羅操辦婚事。便選定良辰吉日,讓木隸同時娶青竹、紅竹兩位姑娘。就在這當口,村中來一位神秘的紳士,擊碎了三口之家的美夢。這個神秘的紳士,平陽集的主人蔡鈍尊敬地稱他為玉陵君,可見來頭不小。後來,肖漢打聽到玉陵君是燕國士大夫赤天大人的資深門客。是什麼驚動了赤天府呢?還是木隸的才藝,就是那個活犁像是生了翅膀一樣傳遍了大江南北。蔡鈍把玉陵君領到木隸茅舍的那天,還離大婚之日不足半月,就在這段時間裏再一次發生了改變木隸命運的大事。蔡鈍站在二人中間相互引見,之後,很規矩地退到玉陵君身後。他麵向木隸做出神氣之相,背手捋須,儼然一副以上壓下的神態。玉陵君卻是彬彬有禮,每說一句話都是欠身舉麵,一副仰望之態,“愚木先生,可是那傳說中的神匠木隸?”這一句話把蔡鈍的主子相打了個稀爛,逐漸轉為謙卑的奴才之相,“這怎麼可能……既然是玉陵君這樣認為……”紅竹走過來,站到木隸跟前做了個保護之狀,“客人,為什麼胡言亂語?我家男人,從生下來那天起就姓‘愚’。木隸乃何人?姐姐,你可曾聽說過此人?”青竹搖頭,“未曾聽說。這位貴客,您一定是認錯了人。哦,請坐下來品茶慢敘。”又對蔡鈍施笑,“大人也請落座。”木隸鼻尖上冒出了汗汁,“在下略通掄斧之技,豈敢冒充傳說中人?”玉陵君品了口茶笑得很謙謹,“魯國出了一位神匠,造出鐵鋸,在下以為也是謠傳,但趙國跑了一位造船高人,不會有假……”又用狐狸一般的眼神搜刮木隸,“在下還知,這個人左腳微跛……”紅竹急了,“腳跛之人多了去……請問,你父可是頭係黃頭巾?若如此推斷--係黃頭巾的人,皆是你父嗎?”“這……”玉陵君欲怒而止,轉念噗哧笑出聲來,對木隸使媚,“家妾實乃風趣之人啊,如此推理,可也叫人無言以對,無言以對啊……”木隸起身躬敬表示歉意,“在下的確姓愚,絕不是那傳說中人。”蔡鈍在旁摸不著頭腦,“是啊,大人,神匠怎麼會是這般平庸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