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達……”
我抬起頭無助的抽噎起來。
“怎麼辦,我突然間就想穆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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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3日。
飄了一晚上的大雪,終於停下來。
安靜的街道,小港,馬路,漸漸嗡鬧起來,汽笛聲一次比一次悠長,尖銳。
陽光還沒有升起來。地麵的積雪反射出白色光芒來。
早晨六點,醫生的辦公室裏。
啪、啪、啪。剪刀剪斷黑色手術線的聲音,交替著偶爾從鼻尖拉長的歎息。
“看來是要留疤了。”醫生歎息一聲,有點惋惜的說“偏偏你還是疤痕體質,這些傷口都增生了,以後怕是要留一輩子了……”
符百曉站在我身後,沉默的,無奈的閉上了眼睛。
我穿好衣服後,問醫生“那個寧醫生呢?怎麼沒見她?”
“哦,你說他啊,他其實是我們的院長,不是我們這裏的醫生。”
我張大了嘴巴,子承父業嗎?他看起來最多也就是二十多歲。
“我們這家醫院隻是他的一家分支,他偶爾會過來這裏看看。”醫生欣慰的笑了笑“他雖然看起來年紀輕輕,但資質可是不得了,你要不是疤痕體質的話,有他給你手術,即使留疤也不會太明顯的,隻可惜……”說完,他又有些不忍心的歎息一聲。
我倒是沒覺得有什麼好難過的。我不太嬌貴,身體留疤什麼的,老實說,我還覺得挺帥氣的。
符百曉將我的外套遞給我“走吧。”
出了醫院,我問她“是不是花了不少錢?我以後還你。”
符百曉拎著一個黑色的旅行包,包裏塞了我的幾件換洗衣服。這些天,我換洗的衣服都是她洗的。第一次看到她在醫院的洗手台裏為我搓洗衣服的背影,看著她搓了很久,也搓洗不掉我襯衣上的血跡,接二連三的歎息時,我喉嚨一緊差點哭出來。
在我的眼裏,符百曉一直都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她的手指纖長光滑,就跟擺在商櫃裏價格高昂的白玉一樣。洗衣,做飯,擦桌子,包括為我擋下了那麼多的拳腳。她根本不需要做這樣的事情。她就應該高傲的站在我們仰視的地方裏,低垂著濃密的眼簾,平靜的看著我們這些平民老百姓水深火熱就好。
可她為了我做了太多事情,如果說感動的話,更多的是我對她的愧疚。包括一次次連累她受傷,她第一次因為我而弄髒的那件毛衣,我洗了很久,即使灰塵已經洗掉了,可是在我心裏,這件毛衣再也配不上她了。因為那個時候她被那幾個女生打踹的畫麵,海鹽般一次次撒進我不流血的傷口上,永遠也愈合不了。
符百曉如果有一頂王冠的話,我一定是第一個在上麵留下劃痕的人。
符百曉沉默的拎著旅行包,沒有接我的話。過了一個紅綠燈的時候,她才說:“好啊,那你就還我錢吧。”
有些生氣的意味,我扭過頭,正好對上她轉過來的臉,她的眼神特別淩厲,讓我覺得心驚。
“你打算什麼時候還我?現在?明天?一年?十年?”
“百曉……”
“你生病住院,你大可向你媽拿錢,那你為什麼不?”
符百曉冷怒著臉色:“你為了護米蠻貴周全,不讓我告訴任何人,連你媽也不嗎?如果要不是我那天剛好去找你,你他媽死了是不是也不準備告訴我們?你為了她,苦了這麼些日子,後背掛了這麼長的傷疤,即使這樣,也還要瞞著我們嗎?到底我們和她,誰對你而言更重要?!”
我低著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知道符百曉很生氣,但更多的是難過,她在心疼我,要是換了別人的女生,後背搞成這樣,怕是要哭死了。但我是真的不在乎。我想告訴她,我是真的不介意這道傷疤,但又怕符百曉理解成我是因為米蠻貴才這麼說的。所以我低著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風把她的眼睛吹的通紅,她攥緊旅行包的拎帶,因為攥的很緊,所以她纖細的骨節清晰可見,在光滑的皮膚上,戳出五個紅點來,不知道是被風吹的,還是太用力的緣故。我想要去拉拉她的手,但她沒有給我這個機會。
她轉身冷漠的走了。
裹著黑色大衣的背影,在寒風中顯得特別的無情和孤單,可是在我眼裏,她像是受了傷的女王,正忍著巨大的疼痛回歸自己的洞穴裏。她的傷,不能讓別人知道;她的淚,不能讓別人看到;她的脆弱,更不能讓別人看見。
我鼻尖一酸,抬起手臂抹了抹濕潤的眼睛。
那尊光芒萬丈的王冠上,我的利爪,再次抓出一道刮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