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公主睜開眼睛道:“是麼,如此多謝了。”她的眼神有些空洞和遙遠,過了半晌,才回過神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奏折我會盡快送去。金誠,最近外麵有些物議,不可小覷,以後我打發琴兒每天去你那兒送些糕點、湯水,若無緊急事情,你就……不用來了。”
金童微笑道:“如此甚好。微臣告退。”說完大步走了出去。
密折上去,這次皇帝的反應非常迅速,當天下午丁浩就親自拜訪了右郎將府。
“守義不惜命,丁某,不惜前程!”在談話結束時,這個男人堅定的扔下最後一句話。
是夜。
金童看著麵前的一襲黑衣想了半天,忽然哈哈一笑,整了整身上的官袍,“嗆”的拔出腰刀看看,大步走出門去。
為家國而殺賊,何用隱匿?
很快他就到了金戈堂的外圍,高高站在一處飛簷上,夜風吹拂著他的衣角,上下翻飛。
很快有人靠近,那人穿著青色緊身夜行衣,飛身上來,抱拳道:“敢問可是金將軍。”
金童麵色悠閑,輕輕的點點頭,道:“可是大內派來的幫手?”
那人道:“在下內務府供奉慕容倉,另外還有幾位弟兄都在左近,聽大人令行事。”
金童問道:“裏麵一共六名先天高手,另外一個重傷的也是,你們有幾個人?”
慕容倉猶豫道:“四,四個,不過大人放心……”
金童打斷他的話道:“準備生石灰,我們分頭製住這院子裏所有人,然後石灰開道殺進去,今夜月色還好,外圍安排弩弓手伺候,防止有人逃竄。”
慕容倉一聽這計劃相當的腹黑,不禁小心肝跳了兩下,點頭道:“大人好計策,我這就去傳信,準備妥當後招呼大人。”
金童呆呆站著,等待慕容倉準備工作完成的信號。
月色如水,不知怎麼的,他的心神忽然就飛回來到洛陽第一夜的時候。
那一夜,以千年古都的繁華開頭,龐大、滄桑和雄奇的城池,從伏羲堂出來的一刹那自己就被眼前的一切征服。
比起洛陽,玉門關隻是大海旁的一條小溪。
千年的底蘊從那一刻開始就包圍了金童的身心,從那以後,他就情不自禁的沉浸在這座城池中,成為其中的一員,從來沒有想過離開,一切可以接觸的文明都在浸染著他,無比的包容。
可是,那一夜,有血,殺人!
金童站在飛簷上,驀得抓緊了拳頭。
看見那一屋子、一院子的屍體,熱血未幹的屍體,視人命為草芥的匪徒,就如一頭猛獸,撕開了他的心房,他深深的恨,恨不得把那些人撕的粉碎,挫骨揚灰,神魂俱滅!
可是自己偏偏給他們都留了條命,自己難道是個變態嗎?金童默默看著自己的刀柄,他還記得那一天,處理了一幫凶徒,拿著那法寶鈴鐺走後,終於還是忍不住的趴在路邊幹嘔。
他這輩子,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殺過人,可是來到洛陽第一夜的經曆,已經與殺人無異。
那麼現在呢,身不由己?金童冷笑一聲,他的心中泛起殺意。
在風中衣袂翻飛,身上官袍上的青天碧海刺繡,代表著凡俗世間不可違抗的權力。我為刀俎,人為魚肉。
殺?
忽然金童的心中一片清明,刹那間他像是明白了很多道理,一時間卻又說不出。
當一個同類站在你的麵前,你揮刀斬下的時候,心中可有憐憫,可有同情,可有兔死狐悲?
大道,不殺人是大道,殺人,也是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