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代天縱殺(2 / 2)

鐧開四棱,盡懾四方劍路,真氣凝沉其上,如滿月弓上箭。

劍光撩夜,鐧風嘯穀。鬼吻雲龍一相逢,天驚地愕。交刃間,火星如裂空狂雷,將二人凶招險式照得輪廓分明。雙刃出招愈加之快,火花不斷,映得二人凶容清晰可見,如沐白晝。豈非人間至凶之景!

觀戰之人驚得難出一句整話。

“武....武大人......鬥笠....白.....”

駭人武決無人敢擾,甚至無人能評之一言。

官非官,俠非俠。戰至心狂,劍意早已無招。

千百次劍鋒與鐵鐧相擊之聲,聲聲緊湊,最後幾乎連成一聲,震痛了眾人的耳膜,有些人的耳中還流出了鮮血。出招之數,早已沒人能數清。

他們腳下步法,已將糧倉外的地麵踩得下沉三寸。幾許足下裂紋,甚至直至牆垣。交手最烈之處,糧倉的烈火被劍氣所割,一時間竟燃不起完整的火苗。

像是大自然向凡人鞠躬低頭。

生死將分之時,身影相措之刻,劍聲綿密相疊至極,猶如驚爆。隨之,劍光火花,熄於長夜。天地還歸寂靜。

無人再動,背向靜立,血河火海映紅了臉。

小鬥笠的白衣染著血,身中數創,就連從未破損過的鬥笠也被豁開了口。雲龍脊的劍身有七處因為剛才的交戰過熱而燒紅了鐵。小小的身子卻依然傲立於火海之中,好似不知痛為何物。

鬼吻鐧,不僅有十處燒紅,還留下了五個滾燙的缺口。武休以鐧撐地,誓死不跪,隨後身上劍創如雷鳴般爆裂,同時鬼吻鐧從正中斷得粉碎,再也支撐不住。倒在了自己血中,埋葬了自己一世威名。

就算激怒了這個白龍的傳人,也沒能打敗她。常年的安逸生活讓自己進入武者的狀態太晚。

小鬥笠非是憎恨白龍,而是希望自己變成他在江湖中的倒影,以俠名代之。所以她才會出師之前就離開師門,所以她處處行事作風和白龍完全相反。武休怎麼也不會想到,小鬥笠這樣一個看似沒什麼心機的小孩子,一個從不殺人的幼稚好人,竟然師承於天下最可怕的殺手白龍。一個人若把白龍的傳人逼到絕路,他就必須見識一下自己此生最不願見之劍法,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人算不如天算,這是也他的報應。

屍橫瓦礫,熾火燎夜。

她起身離開那個地方。自己殺過的人卻免不了映入眼簾。她很像大哭一場,但是她忍住了。

因為還活著已經被嚇得不能動彈,如果她哭出來,他們就會重拾信心繼續進攻,倒時候又不得不殺他們。

看著那些死在自己手中的人,同樣的軀體同樣的物種,在自己的劍法下,亡者屍骸盡碎,生者慘叫不絕,很想嘔吐,也很想哭。她的劍法刻在別人的眼瞼中揮之不去,可是這些殺手的死狀何嚐不是在自己的腦中駐之不離。她甚至都不用多想這些人也有家人,也有朋友之類的事,隻是想想讓一個完整的人變成一堆肉,她就會渾身發抖。

一天之中,她曆經欺騙背叛,俠客夢碎,甚至初次殺人。卻隻能眼睜睜百姓們的一倉救命糧食毀於一旦。她發現,就算是做大俠,也那麼無力。憶起她當初所願:她也許有不敵之人,卻無無法改變之事。令人唏噓,她沒有失敗,卻改變不了一切,隻能眼睜睜看著救命之糧如“數字”般燃盡,饑民之苦她更無忍再想。

她隻是帶著雙手的血腥,一事無成的離去。

第二天清晨,小鬥笠祭出了白龍追魔令。隻要此令拿出手,就能很快見到白龍,沒人知道過程如何。

而此令一出,一定有一筆大買賣,一定會有個人的死得驚天動地。否則亂用此令的人就得先見閻王。

沒出三天,白龍就找到了小鬥笠。

她見到師父,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要他請客吃陽春麵。

她一邊吃一邊哭。

若是有人得到了白龍追魔令並以此號令白龍,理論上,就算是讓他去殺皇帝,他都不能拒絕。

對,她就是用來吃陽春麵的。如果這種情況下白龍還不剁了亂用追魔令的人,那麼也隻能因為是小鬥笠了。

白龍坐在她的對麵,劍放在桌子上,看著她。吃了一碗又一碗。眼淚吧嗒吧嗒進了碗裏不知多少滴。味道連鹽都省了。

一年沒見的師徒倆人,此時誰都沒說話。日升雲起,月沉星墜,不知過了多久。

小鬥笠帶著哭腔說,嗓音沙啞得說道:“我殺人了。”

隨即哽咽得說不出第二句話。白龍深深的點了點頭,頷首闔眼時,如傾山之重。沒有說話,也看不到麵罩下的表情。勝似千言萬語。

說完她又繼續吃,繼續流淚。雖然白龍什麼都沒說,小鬥笠卻無比確信,師父對自己刻的心情理解得最深,願意坐在她身邊就已足夠。

許久,白龍摸著她那破損的鬥笠,還是說話了:“又要給你做一頂新的了。”

小鬥笠抿著嘴,“嗯。”

(起始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