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九櫻坐在石桌邊,從這個角度望向洞外,深秋季節,連青丘這樣一個溫暖的地界兒都寒冷起來。大抵是快要入冬的關係,她最近總是容易犯困,窩在溫暖的狐狸洞,再添上篝火,不知不覺就能大睡三天。

阿爹和大哥二哥昨日就去了九重天赴宴,聽說是受帝君和天君邀請,共同商議應對蚩尤遺部的事情,這些事白九櫻並不十分關心,在她看來,無論是蚩尤還是帝君本身,都把戰爭和部落榮耀看得過於重要,這四海八荒太平了這麼些年,不可否認日子是無聊了些,但無聊又有什麼不好呢?

或許是她年輕,或許是時過境遷,或許隻是因為她是一隻母狐狸,總之白九櫻是無法理解雄性動物對於戰爭的悸動。按道理說她是上古神族純血後裔,上數四代,祖輩中征伐沙場的女中豪傑不在少數,但戰事的消息傳進她耳朵裏的時候,白九櫻也沒有覺得熱血沸騰,她三哥也沒有表現出多麼亢奮的樣子,整個狐狸洞裏,隻有她阿爹和大哥摩拳擦掌,恨不得現在就提劍覆甲上戰場和蚩尤遺部拚個你死我活。

白九櫻還記得阿爹接到宴貼時激動的樣子,當帝君派來的小仙降落在狐狸洞外的時候,本來在睡覺的阿爹聽到動靜,隨便套了件衣裳,鞋子都沒來得及穿好就從狐狸洞跑了出來,白九櫻還從未見過阿爹如此激動,甚至是許多年前應龍神君第一次出現在黃潮,她阿爹也沒有這個樣子。

阿爹在她眼睛裏,是個有些刻板的人,或許是有狐帝這重身份,或者就和九重天上那位天君,應龍神君的那個獨子一樣,都被禮教規矩教壞了。她娘還住在狐狸洞的時候,總會抱著她和三哥,念叨當年一時糊塗嫁錯郎,白九櫻那時候還小,三哥也隻比她大一點點,阿娘抱著他們的時候,三哥總會抬起前爪拍拍娘親的胳膊,問娘親“刻板是什麼”。

“刻板就是不知變通。”阿娘那時如此答,“刻板就是書讀的太多,總端著一方帝君的架子,這個不允許自己做,怕有失身份,那個也不允許自己做,怕有失體統。”

白九櫻聽他娘這麼說,翻了個過兒,露出粉紅的肚皮和四隻小爪子,前爪抱著她娘親的手臂,要她摸摸肚子,她娘親的手和她爹的手觸感差別非常大,阿爹在洞裏時也會抱抱她,但從來不會幫她揉揉肚子,甚至連她翻過來四腳朝天也不允許,她爹說,這樣是有失體統的。

大哥和二哥大概是年長,從來不願意跟她和三哥玩,總是圍著阿爹讀書習武,而她和三哥隻能跟著娘親,兩位兄長跟著阿爹練劍的時候,阿娘總抱著他倆,隔著一條小溪靜靜看著,幫她揉揉肚皮,幫三哥修修指甲。

三哥那時候會盯著阿爹手裏明晃晃的劍,蹲在阿娘的身邊,眼睛裏都是豔羨,阿娘會拍拍他的腦袋,用手分開他兩耳間的白毛,順著脊梁,一直摸到尾巴。

“卿兒,劍是用來殺人的,是不好的東西。”

“那爹爹怎麼跟二哥說劍是用來防身的?”

白九櫻伸出前爪拍了拍三哥比她大許多的尾巴,將蓬鬆的尾巴拍到一邊去,三哥瞥了她一眼,沒說話,隻在她差點從石頭上翻下去的時候,伸出一條尾巴,箍住她將她提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