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鳥在陽光下很開心。

這個季節南郊的雨,綿延不絕一下就是近十天,下雨的時候小東西都被困在殿裏,每天站在簷下,聽雨水滴滴答答從瓦上落下來的聲音,寒少宇會坐在旁邊陪著它,小東西每次伸頭去看天空的時候,他都會猜它在想什麼。

是想自由自在地飛到天上去嗎?

或許陪著他這件事,對一隻鳥兒來說,確實是束縛了。這些年它陪著他,總是他去哪兒它也跟著去,寒少宇也想過將它放了,青鳥配藍天,相得益彰。他也確實這麼做了,他記得某一年他將它安置在某地的樹洞裏,為了防止它跟上來,專門在洞外設了仙障,青鳥被封在樹洞裏隔著仙障看著他,眼睛還是圓溜溜的還是烏黑的,明明和平時沒什麼兩樣,寒少宇卻從那雙眼睛中讀出些悲哀來。

他拋棄它了。

青鳥那時肯定是這樣想的。

他那時狠了狠心,轉身就走並沒有回頭,設在洞外的仙障會在幾個時辰後消失,它可以飛出來,而他那時早就沒了蹤影,大千世界,要在億萬眾生找一個仙蹤不定的神君,對於一隻鳥兒來說,形同大海撈針。

寒少宇沒有走遠,他在林中找到一片湖,化成白龍入水蟄居湖底,他蟄伏在水裏,能聽見林中的鳥鳴,青鳥的叫聲尤其尖銳,他不知它在叫什麼,隻是靜靜地沉在那裏,等著它認清現實,從樹洞飛出去,去找它的自由。

他在湖裏潛了三天三夜,整整三天,青鳥的叫聲從未斷過,由強到弱,最後一夜的時候,隻剩下時斷時續的低鳴。他在水中呆不住了,他從來沒想過一隻巴掌大的小鳥有這樣的韌性,它竟然哪裏都沒去,就在他拋棄它的樹洞裏待著,等著,看這樣子,是打算待到死,等到死。

寒少宇從湖中潛上來,就在他拋棄青鳥的洞外,捏死了一條小青蛇,那條蛇盤繞在細枝上,身上有細小的傷口,寒少宇發現那條蛇的時候它對他吐著猩紅的信子,似乎在耀武揚威。就是在看到這蛇的一霎,寒少宇大動肝火,他甚至可以想到自己待會在樹洞裏會看到怎樣血淋淋的場麵,幾乎是下意識伸手,一把掐住那蛇的頸子,想也沒想張嘴直接咬上去,口腔裏的牙齒早起變化,銳利的龍牙,幾乎毫不費力就切下了青蛇的腦袋。

寒少宇把蛇頭連同內髒拋向一邊,其餘部分直接生吞入腹,蛇肉骨頭很多,咀嚼起來就像撕咬樹皮,很久以前他經常這麼幹,那些活著的,天上飛的地下跑的水裏遊的,對於應龍來說,都是可以生吞活剝的東西,為此蒼溟以前還訓斥過他,蒼溟罵他不成體統,說要吃的話,生把火烤烤熟,也不差那麼些時間。

寒少宇的確有時間生把火慢慢把這條青蛇烤了,但他沒這麼做,唇齒間的蛇血,讓他覺得痛快,他一想到自己不在時這條狂妄的小青蛇是如何欺負青鳥的,他就恨不得再把這條蛇吃一次,一寸寸嚼的稀爛。

好在青鳥還算命大,寒少宇抹了把唇上的血,將手伸進樹洞的時候,小東西啄了啄他的手指,輕輕叫了幾聲,過了蠻久才爬上他的掌心,他把它從樹洞裏掏出來的時候,它就呆呆地看著他,身上的羽毛很潮濕,漂亮的尾羽脫落了許多,它安靜地臥在他手上,連多餘動一下的力氣也沒有。

昨日下了一場大雨,寒少宇想,或許青鳥待在那樹洞裏,是靠著積存的雨水苦撐,才捱到他來接它。

那之後的幾天,它會跟著他,但不會再給他摸摸再給他把玩,寒少宇從來沒想過,他會被一隻巴掌大的小鳥記恨,後來用了好幾個月的時間他才重新贏得小東西的信任,再後來,它連睡覺也要躲進他懷裏,或是把著他的衣服或是把著他的手指,睡到半夜,醒來一次,看他還在蹭蹭他的下巴,又倚著他的臉側沉沉睡去。

偶爾懷念天空懷念自由的時候,小家夥會離開一小會兒,就在距離他不超過兩米的地方,歪著腦袋,聳著翅膀望望天,寒少宇每次都會玩笑般用手指把它推出去,在他用手指推它的時候,小家夥明顯會有一絲緊張,它會用爪子攀著他的手指,緊緊抓著,指甲掐得他有點痛,他因為痛感停下,小家夥會迅速飛過來,鑽進他的衣服裏,貼著他的身體暖暖。

寒少宇今天不打算開這樣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