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須子後麵的話,沒有說完,也不必再說。
上元夜後,青鳥怕他找上門相見尷尬,心中憋著口氣,吐不出咽不下,一氣之下萬一將他一劍砍殺,到頭來歸於平靜,傷心傷情還是自己。所以他選擇在第二天清晨離開,雖然不知所蹤,但好歹規避了可能發生的最糟糕的狀況。
想通這些,不知為什麼,原本因未見青鳥的失落一掃而光,臨走留了那些東西,雖然那個叫做穹天的野豬精臉色很臭,堅持讓他將東西拿回去。寒少宇沒搭理他,除卻剛剛的不快,他還有一個理由,他覺得一隻野豬精叫穹天這麼逆天的名字,這本身就是一個笑話。
天底下就是有些狂妄的父母,說他們望子成龍也好,說傻逼透頂也罷,他們奢望子女成龍成鳳,起著些不得了的名字,卻不照照水中自己的倒影,也不看看,自己或許隻是成精的野豬。
哦……大抵也可以理解,這在凡間,似乎可以歸為“可憐天下父母心”。
寒少宇對自己父母的記憶不多,早年那些安穩被庇護的日子,也隨著麒麟城破父母雙亡歸土歸塵,幼年時父母的疼愛不是不記得,隻是不想憶起,隻在偶爾的回溯時略作品味,而後,和大量早年的其他回憶一起屏蔽在腦海深處不願涉及。
這些年他四處遊曆,也見過不少父母,他們中的一些是凡人,一些是妖精,還有一些是神仙。他會因這些父母對子女無微不至的關懷和疼愛而感動,也會看到食不果腹時,一些父母換子互食,一些父母賣兒賣女,當然這些在凡人身上體現更顯著更極端,他看著人性在善與惡間掙紮,扭曲,消磨殆盡,時不時也會想起自己生養的那個孽子,他想如果軒兒沒那麼羸弱不教,或許他會一直將他留在身邊,會一直留在應龍神殿陪著他,看他一點點長大,看他娶妻生子……
然而沒有如果,軒的性格,從帝君飛升登上帝位,從他那夜和四公主幽會僭越規矩,從他決定將那顆蛋從冰層下啟出孵化開始,或許就已經注定,若他那夜幽會的對象不是四公主,若軒的外公不是人皇軒轅,軒那年又怎麼會不服教導砸傷兄長,說出那句“我是軒轅帝君的外孫”……
仔細算來,似乎許多東西,從很久之前就已經命中注定。
“茫茫長白也沒個鄉鎮……”他向參須子告辭,參須子瞄著那小山一樣的東西頗為局促,“穹天雖然無禮,但有些話沒說錯,這些東西神君還是帶回去吧,尤其那些盤纏珠寶,金銀玉器,還有貂皮大氅錦被綢緞之類,青鳥先生不在,老身一介鄉野村夫,消受不起啊……”
寒少宇搖頭拒絕,跨上馬背,瞥著長白雪景目光悠遠。
“留著吧……”他騎在馬上道,“留在你家,或許有一天他逛夠了就回來了,他四海八荒舉目無親,不回我那,就來你這兒,你用不完或者消受不起,就幫他留著,等他回來就告訴他,我哪兒也不去,就在南郊等他回家……”
回家兩字散在風裏,莫名心中一痛,那一瞬間寒少宇在想自己這番說法會否有些自作多情,或許在他眼中,南郊應龍神殿是他應龍神君的地界兒,他雖在那裏住過一段時間也隻不過是寄人籬下,他是一介野仙,怎麼配住在神殿中,又怎麼配把那裏當作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