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界的事,後來的事,同男人之間的恩愛,如霧如風,最終消散在九重天上。
那時在轎子裏凝望那柄琴,雖然質感古樸,但沒有她在下界宮中把玩的精巧,也不知為什麼手指微動撥了兩聲,琴音也很濁,不知是經久未用,還是以前的匠師技拙,隻能打造成這個笨重的樣子。
她撥弄那柄琴,似乎能感覺到旱神很開心,從她意識到體內有個她開始,她們之間便有種很奇怪的感應,而隨著年齡增長,這種感應更加敏銳親密,旱神大人的一切喜怒哀樂,冷凝香總會感知。
時逾三月,她忘了當時為什麼彈出那首曲子叫出一聲“應郎”,或許是旱神大人經年累月的說道,或許是旱神大人同帝君天君之間的父女,母子親情聯係,或許是她下意識想討好那兩位不相熟的神仙,想著或許某一天,他們會大發慈悲,放她回凡間去同男人團聚。
天地看似一線相隔,相距卻十萬八千裏。和這個冰冷的九重天相比,冷凝香更喜歡下界自在,或許是身份地位的轉變讓她有了這樣截然的感受,畢竟在下界她是個皇妃,而到了天上,即使前世貴為帝君愛女,天君母親又怎樣,還不是肉體凡胎一具,不……那些仙娥天官私下議論,稱這副軀體為“臭皮囊”。
其實冷凝香並不在乎他們的偏見。在她眼中,神仙對凡人的偏見,其實跟凡人對夷人的偏見差不多,有時候想想也真無聊,神仙凡人,凡人夷人,不都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會動的東西,怎麼總是你看不起我,我看不起你,好像日子除此之外就無其他調劑,老天爺是什麼時候給了誰鄙視別人的權利,她怎麼不知道的?
冷凝香聞著房中香氣昏昏沉沉,她並不喜歡九重天的熏香,前世的父親關愛,前世的兒子雖不親密但也孝順,他們都說熏香對調理身體極好,因她不喜歡,換了十餘種,好不容易終於找到一種聞著不那麼討厭的,便在天官的催促下日日點了,如今也習慣了這種折磨人的味道,竟然還能在香氣繚繞中昏昏欲睡。
冷凝香也知道,那天官做此催促隻是怕她前世的父親軒轅帝君降罪找他麻煩,自然比不得下界心腹真心,但她能奢望什麼?她一個凡人,在這天界就是煎熬著,捱過一天是一天。這麼想想也釋懷,隻是得聽日日送飯的仙娥念叨,說她這主子不好伺候,說這九重天凡人的食材確實難尋,她吃不得天上的東西,天君便隔三差五差天官化成凡人的樣子去凡間采購。仙娥還說多虧她有個當天君的兒子,因為凡人使用的錢財隻有龍族的水君能搞得來,慶幸的是她前世的兒子偏偏管著龍族,手上自然有一些,那些沾滿濁氣的銅板和銀錠子在九重天上可比仙器法器難找。仙娥說這些,冷凝香聽了也不多說什麼,因為不管她說什麼仙娥也不會回她,她們平日看在天君和帝君麵上,還會搭理自己,可到了私下相處,說什麼說幾句,全憑她們樂意,她初上天那陣還會熱臉貼冷屁股試圖攀情,後來也就隨她們去了,反正‘父親’‘兒子’都是天上有聲望的神仙,她是有靠山的,難聽的話也殺不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