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少宇騎在黑風背上,想著今早徐老道說的話,心中湧起無數波瀾。
醫官是在一千四百三十七年前被提調上天的,他和那老家夥有頗多交往,不大可能記錯,再加上他在下界時還做了一百四十年的小醫仙,算來即是差不多一千六百年前在姑蘇一帶見過這種邪祟,大致一推,在秦之前,那徐老道所述便不確切,這邪祟怕不是起於楚,而是興於楚,“楚人信巫”,寥寥四字,背後說不定卻同九黎蚩尤有千絲萬縷的聯係,怕是從楚立國時起,九黎一部便蠢蠢欲動,而到了西楚,更是幕後推手,意圖借項羽之兵傾覆炎黃再現當年蚩尤盛況。
賊心不死!
當真賊心不死!
捋清其中幹係,頗為頭疼,再掂掂乾坤袖裏的藥葫蘆,更加頭痛。兄長身上的蟲子到底和徐老道和醫官知道的不同,甚至因為年代差異,徐老道和醫官知道的說不定也不一樣,那麼徐老道的先祖留下的這瓶丹藥是否對兄長身上的蟲子有效?
無從可知,或許真像鳳熙所說,已經走到這個地步,權且死馬當活馬醫好了。
周圍熙熙攘攘,鳳熙騎著魁首一馬當先,青鳥騎著都焰慢騰騰跟在後麵,黑風馱著寒少宇走在中間,時不時抬頭看一眼鳳熙的魁首嘶鳴一聲招呼它慢一些,時不時又回頭望都焰催促它快一點。
“黑風真是操心的命!”
小東西剛剛如此評價,雖說在長白山時,他們也做過猜測認為小火沒準是碰上青鳥跟著他一道兒走了,但當時就是個猜測,沒人當真,而且按他們對小火的了解,早篤定以那家夥的臭脾氣,說不定這輩子不會給人騎。但是意外啊……出來時看著小東西若無其事騎到都焰背上,都焰不僅沒尥蹶子發脾氣,還自個叼著韁繩回頭遞給他的乖順模樣,寒少宇承認自己被嚇到了,而且嚇得不輕。
“你是怎麼馴服他的?”
出莊時小東西騎著都焰一路小跑,寒少宇策馬跟上,並駕齊驅問這一句,小火嘴巴上嚼著半截草瞥他一眼十分鄙視,倒是見黑風親熱地將嘴巴上的草遞上,黑風看著草葉子上的口水果斷甩頭,小火鬱悶瞅他一眼,又吧唧吧唧自己嚼著吃了。
“沒馴過啊,自己跑來給我騎的,怎麼樣,你的自尊心是不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
小東西扔下這句一夾馬腹溜得很遠,黑風仰著腦袋眨眼,看樣子是問他要不要追。
來城裏是老鳳凰的主意,徐家莊地處莫幹山深處,他孑然一身無人相陪,一定寂寞了,再加上小東西提了好幾回“天河樓”,反正近日無事,斑斕狂蟒好像上回被刺傷也受了驚,一連幾日都未出現。打發去巡山的修士仆人也沒有查探到蹤跡,用徐莊主的話來說,那妖孽就好像是人間蒸發一樣。
天河樓這名字取的著實大氣,看到本尊卻失望得很,就是一兩層的小木樓,一樓大堂二樓雅座,三個小二一個老板,老板娘在櫃台算賬,後堂是幾個廚子,還有兩個打雜的工人。一樓客滿二樓人卻不多,找了個臨窗的位置坐了,任家裏的兩隻鳥兒點了一大桌菜,一半蟲子一半青菜,寒少宇看著就覺得牙疼,小東西還算有點良心,又幫他要了一份牛肉一份花生米下酒,又上了五壇酒,自顧喝著,看小東西吃著蠶蛹津津有味,寒少宇心情很好,特別好的那種。
鳳熙從坐在這兒開始目光便飛出去了。
天河樓毗鄰花街柳巷,自古酒色不分家,這地界也算體現得淋漓盡致,上回去莫幹山路過倒是沒有注意,這回來順老鳳凰目光一掃,就街邊那個離得最近的,不就是上回扒少年衣裳攬客的那家妓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