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去找那院主,讓他更改決定,那樣就可以不用承受屈辱,光明正大地進入內院,管那楊耀的死活幹嘛,管那楊家武院是死是活幹嘛。他們都是虛情假意,陰謀詭計,管爹爹一家幹嘛,管那麼多幹嘛。
月是故鄉明,哪怕是飄灑著雨絲的夜月。
再華麗的風景,在饑寒寥破的人眼中,也是頹然無顏色,再歡樂的笑聲,在傷心人心中也是點點寒冰。
茫茫大街上,楊笑找不見一個可以傾訴心頭苦楚的人,他想哭,可哭不出來,眼淚滯結在眼角,比哭出來還難受十倍。
“哎,小哥,你也來雲州了啊,依終於找到一個故鄉人了”,楊笑雙目無神地路過一家裁縫鋪,被一個熟悉的鄉音吸引過去,店內,一個身著藍色衣裳的大姑娘綻放著一臉燦爛的笑容,讓人心底溫暖。
“你是?”
楊笑腦子有些迷糊。
“不記得了?依的大紅蓋頭還給了你家驢呢,想起來了不?”
藍衣姑娘並不喪氣,耐心解釋道。
“哦,你是,你是那個”,楊笑拍拍腦門,他終於記起來了,這不是當初清晨那個逃婚的姑娘嗎。
“噓”,春妞兒將食指放在自己的紅唇中間,柳葉俏皮地眨了一眨。
店鋪內,裁縫師傅高聲喊著,“春妞兒,回來給師傅幫襯著,別想偷懶”。
“知道了,許師傅”,春妞兒高聲應和道,邊走邊對楊笑說,“你等著啊,等忙完姐姐請你吃雲吞麵”。
楊笑蹲坐在門後的凳子上,頭埋進了雙膝之間,在這一間不起眼的裁縫鋪內,心底得到了溫馨的安寧。
“春妞兒,我這店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領著進”,許裁縫一雙昏黃色的眼珠從水晶鏡片上凸了出來。
“依弟弟,剛從老家來的呢”,春妞兒笑花了一張臉歡喜道。
“喲,看把我們家妞兒高興的,得了,今兒個師傅準你半天假,你帶著你的弟弟好好逛逛咱雲州城”,笑容是有傳染力的,打從好心收容了這麼個女徒弟的那天起,許裁縫感覺自己年輕了十歲。
“謝謝師傅,依走了”,春妞兒簡單收拾了一番,拉著楊笑的手離開了裁縫鋪。
“餓壞了吧,依帶你吃飯去”
“我不餓”
“那怎麼低著頭?還不是餓的,依當初剛到這的時候,肚皮都快貼著後背了”,春妞兒抬眼望了眼銀鉤般的月亮,拉著楊笑走了一條街,進一家冒著熱氣的麵鋪。
“小兒,兩大碗雲吞麵,多撒蔥花,快點啦。”
“你怎麼會一個人呢,你爹娘呢,你和他們走散了嗎,這雲州城可大了……”
楊笑不願意讓她繼續誤會下去,隻說自己現在是雲州武院的武子。
春妞兒將自己碗中的雲吞麵勻給楊笑一半,半怒地責備道,“那你怎麼還不回去呢,依可聽說了,那地兒規矩可大著呢”。
“快吃,吃完了就回去,等有閑了,依再帶你逛逛這雲州城”,春妞兒這番話說得極為的順溜,楊笑猜想她家裏至少有個弟弟。
“我不會回那個地方了”,楊笑低聲道。
“為什麼?那麼好的地方別人想進還進不去呢,你聽聽,這些日,店裏就多少人都在說這個雲州武院哩”,春妞兒恨其不爭地大聲責備道,旁桌的人都麵麵相覷地望了過來,也有人耳尖聽清楚了楊笑是雲州武院的弟子而特意地打量著。
一大碗麵下肚,楊笑這才回想明白,半個時辰之前,他與這個大姐姐還隻是故鄉人而已呢,平白已經受她恩惠了,知恩不報,可不是楊笑的風格。
楊笑還沒想好下一步該去哪裏,楊家鎮,是不會回去的,天無絕人之路,沒了雲州武院,大興朝的荊州、揚州、冀州、青州、帝都不都還有武院嗎,何必在一顆樹上吊死。
兩人出了麵鋪,春妞兒拉了拉楊笑的衣袖,催促道,“哎,聽見沒有,快點回武院去,聽見沒”。
楊笑心思清定,神色豁然開朗,行路之間,氣勢一變。
“我知道了,姐你晚上回哪裏住呢,我送送你”,楊笑的“姐”字穩而低沉,人開始覺得自己多了一個姐姐的心情是會是怎麼樣的呢,反正楊笑沒有感覺到絲毫羞澀,心中溫暖,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
“哎,這才聽話啊”,春妞兒燦爛地笑了起來,摸了摸楊笑的腦袋。
“依就住在裁縫鋪後麵,很近的,你不用管我,嗬嗬。”
“正好順路”,路上,楊笑的腳步行得很慢,從春妞兒口中得知,春妞兒的名字就叫春妞兒,她的父母將她許配給鎮上王大戶家的傻瓜兒子,雖說嫁過去就是少奶奶,一輩子可以衣食無憂,春妞兒卻不願意過這種生活,半路上掀開蓋頭,衝出了花轎,一路遠遠地逃到了雲州。
楊笑回想起來雲州的途中,楊叔帶著他們二人,骨骼健壯,有馬車可乘,都難免要顛沛之苦,她一個不通武學的弱女子,萬裏之途,那會是何等的艱難。不由得,楊笑對身旁的姐姐敬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