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笑當然不能堂而皇之地走進外院女室,那樣會引發武院轟動的,再說徐紫嫣也沒有在裏頭。
紫心亭,這座被群荷包圍起來的小涼亭裏,徐紫嫣肩膀一聳一聳地低聲抽泣著,聽見腳步聲傳來,餘光一掃,連忙止住了哭聲。
楊笑輕輕轉到她的身體正前方,蹲下,抬眼看去,微微浮腫的眼皮子底下,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裏淚珠骨碌碌地轉動著,砸吧砸吧兩下,淚珠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滴答、滴答掉在青石地板上。
竟然還是真哭啊,還越來越有水蜜桃的輪廓了。
“哈哈,哈哈哈”
楊笑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拍地,沒心沒肺地哈哈大笑起來。
“笑,我叫你笑”,徐紫嫣淚珠子一邊吧嗒吧嗒地掉著,小腳朝楊笑踢去。
楊笑輕鬆躲過,驀然來了興致,便學著那裁縫鋪許掌櫃的口氣道,“妞兒,給爺笑一個,妞兒不笑,爺給妞兒笑一個”。
聲音有三分老到,滄桑地不似個少年。
“噗嗤”,徐紫嫣果然立馬破涕為笑,小臉驀地小羞起了紅暈,卻依舊不住地用小腳踢著楊笑,力度更大了幾分。
“妞咱不哭,爺給妞兒摘朵花兒去”, 楊笑說罷,從紫心亭中彈起,腳踩田田荷葉,如水麵長蛛,往塘心奔去,滿塘荷花,伸手可摘,那朵為好?
“別摘那朵”,徐紫嫣揩拭著臉上的淚痕,連忙大喊,卻是楊笑快手朝那株紫荷捉去。
三五息後,楊笑手握住朵粉色的新荷回到了亭中,獻給了徐紫嫣。
“算你還識相”,徐紫嫣深深吸了口荷花的芬芳,眼角淚跡未幹,笑得像朵花兒一樣。
“咦,師姐哪兒去了?”
楊笑突然發現,不知何時,劉雪師姐已經不見了人影。
徐紫嫣的臉上霎時被描上了幾抹胭脂,薄怒微嗔,忙用荷花擋住自己的臉,一雙水靈靈的眼珠子卻透過花瓣間的縫隙,打量著楊笑。
可看某人不長眼,踮腳四望四摩挲。
每月的月中和月末兩天,是武院教習們的休沐之日,弟子們獲得了難得的休息時間,久崩的弓弦鬆弛,一個個呼朋喚友,一窩蜂地往雲州城裏的繁華世界跑。
楊笑也出了院門,快一月未見雲州城裏的姐姐了,也不知她現在過得到底如何,上次教訓了那群潑皮,該不敢再去騷擾姐姐了吧。
楊笑心裏暗想著要是再讓他在街上看見那個叫黃皮三的潑皮耍橫,一定扒下他三層黃皮下來,讓他的教訓再長深刻些。念想著再念想,不覺之間,許記裁縫鋪就出現在眼前。
裁縫鋪裏有三三兩兩的客人,或量尺寸,或取衣服,與老掌櫃攀談或查找布料或衣服的缺點,好砍下些錢來。
“這位小哥,敝店不知有何可以為您效勞的?是訂做衣物呢,還是挑現成的?”
楊笑身上穿著雲州武院的弟子衣服,許裁縫不敢怠慢,連忙從櫃台後麵轉了出來。
“找人”,楊笑微笑道,這個老師傅能收容一個孤苦伶仃的女子,足見他心底善良。
相由心生,心念善則麵祥和。
許裁縫昏黃的眼珠從水晶鏡片後鼓了上來,實在想不明白楊笑到他這店裏來找什麼人。這個年輕人會不會是城內哪家名門的庶少爺?
“弟弟”
春妞兒抱著五匹錦緞,從店鋪後門剛剛探出個頭來,一眼就看見了店中與許師傅交談之人竟是楊笑,不由得喜出望外,短短時日不見,楊笑好似長了一歲。
“姐姐”。
楊笑連忙將他手中的錦緞搶了過來,放到許裁縫指定的地方,笑語盈盈與春妞兒相訴著擔心的問候,眼睛裏,喜悅裝滿了,溢出來。
一月未過,春妞兒瘦了,原本從小勞作健康而豐盈的體態竟然清秀了下來,更顯婀娜多姿,隻是,眉宇間藏不住淡淡幽愁。
“店中還有客人,你先歇著,等依忙完就帶你去看看這雲州城,上次還沒帶你逛過呢”,春妞兒麻利地給客人量著體寸,再記錄下來,沒過一會,鼻尖便滲出了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