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6”特大跨國拐騙婦女強迫賣淫案偵破紀實
大案要案
作者:張楚
2011年11月13日14時,北京首都國際機場停機坪。
由公安部、吉林省公安廳以及通化市公安局刑警支隊選派的八名警官所組成的“雷霆”特別行動小組,成功地將以孫英豪、徐娟為首的十一名涉嫌拐騙中國婦女至非洲強迫賣淫的犯罪嫌疑人從安哥拉押解回國。
而就在十天前,同樣是首都機場,十九名被拐騙至安哥拉強迫賣淫的中國婦女,也在中國警方“雷霆”特別行動小組的全力解救下安全抵達北京,重回闊別已久的祖國和親人的懷抱……
“大姐,不用去縣裏了,這件案子還真就隻能我來接。”
2011年4月26日下午3點鍾左右,吉林省通化市公安局刑警支隊副支隊長王祖國剛剛從外麵辦案回來,連水還沒顧得上喝一口,忽然聽見有人在輕輕地敲門。王祖國以為是隊裏的同事,隨口說:“進來——”
房門被輕輕推開了,門口站著一個女人,四十來歲年紀,衣著樸素,一張憔悴的臉上透露出一股惶急緊張的神色。
王祖國愣了一下,問道:“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女人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有些怯生生地反問:“請問一下,這裏是通化市公安局刑警支隊嗎?”
王祖國大致猜出了她的來意,熱情地請女人進屋:“我叫王祖國,是刑警支隊副支隊長,大姐你有什麼事就進來說吧。”
女人欲言又止,看起來心事重重。細心的王祖國看在眼裏,他徑直走到女人麵前,輕聲問道:“大姐,你是來報案的吧?”
話音剛落,女人眼圈一紅,隨即撲通一聲跪倒在門口:“警察同誌,求求你救救我妹妹吧!她現在受了壞人的騙落到火坑裏了!那些人還逼著她……逼著她去做見不得人的事……”
王祖國連忙上前扶起了女人:“大姐你快起來,有什麼話,坐下來慢慢說!”在王祖國的攙扶下,女人終於起身坐在沙發上,漸漸止住了悲泣。王祖國拿出筆記本,“大姐,現在我需要給你做一份報案筆錄,你把事情經過跟我講一講,越細越好。首先是你和你妹妹的名字,還有你們的詳細住址……”
“我叫張秋紅,和我妹妹張秋麗都住在通化縣……”
“通化縣?你們不是通化市人?”王祖國不由得一愣,“那你妹妹是在哪兒被拐走的?”
“也是在那裏。”
“那麼,你怎麼不到通化縣公安局報案?”
張秋紅囁嚅道:“我怕傳出去人家笑話……”正要繼續往下說,卻見王祖國忽然停下了手裏的筆,“王隊長,你……你怎麼不記了?”
王祖國無奈地苦笑了一下,合上了手中的筆記本。“大姐,公安局接警辦案有個屬地原則,按照規定,你應該到通化縣公安局去報案。”
張秋紅的臉上頓時布滿了失望的神色。王祖國有些於心不忍,從女人的穿著打扮就能看得出來,她的家境肯定不富裕,大老遠坐長途車來市裏報案……
想到這裏,王祖國略一沉吟,立刻站起身。“大姐,天色不早了,我開車送你回縣裏報案。你放心,雖然這件案子不是我經手,但是請你相信,不管哪裏的警察,都一定會把你妹妹解救出來的!”
張秋紅眼圈一紅,又要給王祖國跪下。王祖國連忙拉住了她的胳膊,領著她快步走出房門。“大姐,咱們還是抓緊時間,正好路上你也可以給我說說案情。如果有能幫到你的地方,我一定會盡力而為。你知道你妹妹被拐騙到哪兒了嗎?”
“知道。”張秋紅一邊回答,一邊加快腳步追趕著大步流星的王祖國。
“那她現在人在哪兒呢?”
“安哥拉。”
“噢。”王祖國反應了兩秒鍾,突然硬生生收住了腳步,猛地回過頭來,睜大了眼睛愕然地瞪著張秋紅,“安哥拉?哪兒的安哥拉? ”
張秋紅被嚇了一跳,半晌她才結結巴巴地說:“就是——外國的安哥拉唄,我也不知道具體在哪兒,好像應該是在非洲吧。反正聽我妹妹說,那裏滿大街都是黑人……”看著木雕泥塑一般的王祖國,張秋紅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怯生生地說,“王隊長,要不,要不我自己回通化縣報案吧,就不麻煩您了……”
王祖國這才回過神來。“大姐,不用去縣裏了,這件案子還真就隻能我來接。”
她手裏緊緊握著一把小剪刀,鋒銳的
刀尖正頂著自己的咽喉
張秋紅一家住在通化縣銀龍鄉秀水村,這裏地處偏僻的大山溝,一向窮困閉塞。張秋紅早已出嫁,可日子過得一直很艱難。張秋紅的娘家除了多病的父母外,還有一個沒出嫁的妹妹,名叫張秋麗。
張秋麗剛剛二十出頭,中學畢業後便一直在家裏務農。家境不好,父親因為嚴重的肺病又欠下了一大筆外債,日子過得很拮據。對此姐姐張秋紅也是有心無力,而懂事的張秋麗雖然有心外出打工掙錢,卻一直沒碰到什麼合適的機會。
2011年3月下旬,同村一個名叫高金秋的女人忽然上門找到了張秋紅,問她是不是有一個還沒出嫁的妹妹,想要介紹她外出到酒店打工。雖然就是端盤子的普通服務員,不過薪水很高,再加上小費和酒水提成什麼的,一個月可以輕鬆掙到五六千元。
高金秋是張秋紅的中學同學,幾年前遠嫁到山東青島,一直沒有回來過。而這次高金秋返鄉探親,不但出手闊綽,渾身上下更是珠光寶氣,看起來整個人就像脫胎換骨了一樣。因為和高金秋相識多年,張秋紅對她的話深信不疑,立刻回家把妹妹張秋麗帶到了高金秋的麵前。看到年紀輕輕又水靈秀麗的張秋麗,高金秋頓時眼前一亮,一個勁兒地鼓動張秋麗和她一起出去見世麵,掙大錢。一直苦於沒有掙錢機會的張秋麗當即動了心思,可是當聽到高金秋說打工的飯店並不在國內,而是在萬裏之外的非洲安哥拉時,從來沒出過遠門的張秋紅姐妹倆又躊躇起來。
這一切早在高金秋的意料之中,為了讓姐妹倆安心,高金秋把安哥拉的情況吹得天花亂墜,還拿出隨身攜帶的照片。照片裏的酒店富麗堂皇,用餐的各種膚色的異國客人無不是華貴氣派,而往來穿梭的幾名中國籍女服務員,身著典雅的中式旗袍,臉上掛著幸福和滿足的笑容。高金秋介紹說,這家酒店就是她丈夫的親戚開的,在那裏掙的都是美元,幹好了一年可以掙到十萬元!
即便條件這樣優越,無奈實在離家太遠,況且出國打工也需要一筆不菲的路費,這讓姐妹倆,尤其是生性膽小的張秋麗不能下定決心。老練的高金秋當然看出了姐妹倆的顧慮,於是亮出了屢試不爽的“撒手鐧”。高金秋當著姐妹倆的麵,給自己丈夫那位遠在安哥拉開酒店的親屬——一個名叫徐娟的女人——打了個電話,好說歹說才算讓對方答應下來,先替張秋麗墊付簽證費用和出國的機票錢,等她將來去安哥拉掙到薪水後再扣除。
姐妹倆大喜過望!尤其對於正值妙齡,還待字閨中的張秋麗來說,出國打工掙錢不但可以貼補家用,還能為自己積攢下一筆嫁妝,將來如果運氣好的話,也許可以像高金秋一樣“土雞變鳳凰”,不但能夠徹底脫離貧窮的山溝,甚至完全改變自己的命運也未可知啊!張秋麗當即同意了高金秋的提議,甚至提出自己可以馬上去辦護照,隨高金秋一起出國。見張秋麗已經上了鉤,狡猾的高金秋反倒勸張秋麗不要心急,等她的電話安排就行。接著高金秋借口家中有事,於幾天後離開了通化縣。
張秋麗急不可耐,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去通化市的外事部門辦理了出國護照。等護照拿到手,張秋麗立刻按照高金秋的電話安排,把護照和出國檢疫證明等各種文件一起郵寄給了北京一家專門承辦勞務輸出的中介公司。這期間,姐姐張秋紅通過在縣城裏的網吧上網,了解到安哥拉的實際情況並不像高金秋說的那樣好。可此時的張秋麗已經被美夢衝昏了頭,她幾乎每天都要給高金秋打一個電話,詢問起程的具體時間,而高金秋也不斷向無知的農家女孩兒灌輸著各種誘人的美好前景。2011年4月上旬,高金秋終於在電話裏告訴張秋麗,她的出國簽證辦下來了,讓她即刻起程去北京。
張秋麗立刻背起早已準備多時的行囊,告別了家人,登上了開往北京的列車。在車站送別的時候,姐妹倆抱頭痛哭。眼看火車就要啟動了,張秋紅才終於放脫了妹妹,一邊反複叮囑她在國外要照顧好自己,一邊掏出一管油筆,在張秋麗白嫩的手心裏寫下了一個自己剛剛申請的QQ號碼。此時張秋紅還不知道,這個普通的QQ號碼,不但挽救了妹妹進一步滑向深淵,也為中國警方開展跨國解救行動提供了重要的線索。
張秋麗灑淚告別了家鄉和親人後,坐著火車來到北京。出乎她的意料,高金秋並沒有露麵,隻是電話通知她找一家小旅館先住下來。兩天後,也就是4月16日,張秋麗接到了一個說北京話的陌生女人打來的電話,女人自我介紹說是中介公司的工作人員,通知張秋麗務必於當天下午兩點之前趕到首都機場。
下午一點半,張秋麗如約趕到首都國際機場,一個個子嬌小的中年婦女正在等她。女人拿出了張秋麗的護照和簽證,此外還有一張當天下午四點飛往安哥拉首都盧安達的機票。接著,中年女人還介紹了另外兩個女孩兒和張秋麗同行。這兩個女孩兒一個叫王霞,一個叫劉英,一聊天兒才知道,原來大家都是通化人,而且都是經高金秋的介紹一起去安哥拉的酒店打工的。有了老鄉的陪伴,張秋麗覺得心裏更有底了。中年女人為三個女孩兒辦理了登機手續,同時叮囑她們在抵達安哥拉後,一個叫“娟姐”的人會去機場接她們。
近二十個小時的長途飛行後,飛機終於在第二天中午降落在安哥拉首都盧安達。三個女孩兒早已被漫長的旅程折磨得疲憊不堪,她們一走出機場,立刻看到接站的人群中有人高舉著寫有她們名字的紙牌。來機場接她們的那個娟姐,不但長得清秀,而且態度極為和藹可親,張秋麗心裏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
在娟姐的提醒下,三個女孩兒都在第一時間給家裏打了報平安的電話。娟姐把三個女孩兒帶到了酒店派來的麵包車上,同時以酒店要為新員工辦理本地電話卡和工作簽證為由,把她們的手機和護照全都收到了自己的口袋裏。三個女孩兒根本沒多想,她們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車窗外的異國景色吸引了。湛藍的天空、當地特有的麵包樹、街道上衣著奇異的黑人……三個女孩兒興奮之餘難掩好奇,不時向娟姐問這問那,而娟姐也是有問必答,同時不斷地給幾個女孩兒灌輸著即將發財的美夢。
可是在不知不覺間,張秋麗的心裏卻漸漸升起了一絲疑惑。因為從機場出來,一路上隻見這裏處處垃圾遍地、塵土飛揚,進了市區,破敗的街道邊幾乎連座像樣的房子都沒有,至於街道上那些往來穿梭的當地人,看起來大都衣衫襤褸、無所事事。難道這裏就是被高金秋吹得天花亂墜的神奇國度嗎?
張秋麗不由得皺緊了眉頭。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當她正要轉過頭好好問問娟姐時,突然發現娟姐的目光也正在冷冷地盯著她!張秋麗嚇了一跳,此刻娟姐的眼神裏,早已沒有了剛才的溫暖和藹,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刀子一樣冰冷的寒意。張秋麗努了努嘴唇,最終還是沒敢吭聲,可心裏卻驟然湧起了一絲不祥之兆。
一個小時後,麵包車終於抵達了目的地。放眼望去,這裏似乎已經遠離了市區。隻見坑窪不平的土路邊,到處是高高的土黃色圍牆,圍牆裏邊也都是當地特有的千篇一律的簡陋板房。麵包車在狹窄逼仄的街道上繞了幾圈之後,終於停在了一道藍色的大鐵門前。
看到這扇冰冷的大鐵門,張秋麗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且不說這裏連招牌都沒有,高牆上還掛著鐵絲網,根本就不像是什麼酒店;更讓人擔心的是,在緊閉著的鐵門兩邊,還站著兩個凶神惡煞的黑人,每個人手裏竟然都端著衝鋒槍!
看到這樣的場景,剛才還興高采烈的王霞和劉英也嚇傻了。這時候娟姐微笑著安慰她們,說安哥拉內戰剛剛結束,首都盧安達的治安比較亂,尤其近來針對中國人的搶劫事件層出不窮,所以酒店才聘請了這些黑人保鏢保護員工,同時也可以防止外來人非法闖入。
聽了娟姐的話,幾個女孩兒都是將信將疑。轉眼間鐵門打開,麵包車徐徐駛進了一條狹窄的通道。緊接著又是連續兩道冰冷的鐵門,其中一道鐵門後竟然還有一座簡易的兩層瞭望台,從上麵可以清楚地看到周圍的情況。穿過這兩道鐵門後,眼前驟然出現了一個寬敞的院落。院落的兩邊是兩排還算新的隔間板房,而在院子的深處則是一座鋼架木質的兩層小樓。麵包車在小樓前停了下來。驚魂未定的三個女孩兒遲遲疑疑地走下車,隻見娟姐高聲叫來一個滿臉橫肉、名叫“紅姐”的中年女人,吩咐她帶幾個女孩兒先去樓上的宿舍休息一下,隨即便轉身走開了。
張秋麗、王霞和劉英膽戰心驚地跟著紅姐上了樓梯,隻見二樓上一個個外表看起來簡陋粗糙的房間,卻無一例外地安著嚴密厚實的防盜門,甚至連房間的窗戶上都焊著結實的鐵欄杆!紅姐用隨身帶的一串鑰匙打開了一個散發著黴味的房間,同時拿出幾條豔麗的吊帶短裙和透明短褲扔到女孩兒身上,惡聲惡氣地讓三個人進去洗澡休息,準備吃晚飯。三個女孩兒剛剛走進房間,隻聽“砰”的一聲,房門被紅姐鎖上了!
到了這個時候,張秋麗徹底明白自己上當了!同來的王霞和劉英雖然也感到情況不妙,但是生性軟弱的兩人束手無策,除了相擁而泣,就隻剩下一點兒殘存的幻想——結果也許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樣糟。可殘酷的現實很快就擺在了她們麵前。
在囚籠一樣的房間裏熬了幾個小時之後,窗外已是夜幕低垂,樓下傳來了笑語喧嘩以及音樂聲。房門打開,凶神惡煞的紅姐帶著兩名魁梧的保鏢出現在門口,命令女孩兒們趕緊換好衣服下樓去迎接客人。在紅姐和兩名打手的威逼下,王霞和劉英萬般無奈地換上了暴露的衣服出了門,而張秋麗卻蜷縮在角落裏一動不動。暴怒的紅姐一邊大聲咒罵著,一邊指揮打手惡狠狠地撲向張秋麗,就在魔爪即將觸碰到女孩兒身體的時候,張秋麗猛地站起身來尖聲哭喊道:“我不幹!我要回家——”
打手嚇了一跳,硬生生地收住了腳步,因為此刻的張秋麗雖然滿臉淚痕,可是她的手裏卻緊緊握著一把小剪刀,鋒銳的刀尖正頂著自己的咽喉!
這一幕大大出乎紅姐和打手們的意料,在僵持了片刻之後,娟姐以及一個自稱是老板、綽號叫“豪哥”的中年男人也聞訊趕來。眾人軟硬兼施,試圖讓她放下手裏的剪刀,可生性倔強的張秋麗早已橫下一條心,寧可死也絕不出賣自己!
沒想到外表柔弱的張秋麗如此堅決,娟姐衝著氣急敗壞的豪哥和紅姐等人使了個眼色,待眾人紛紛退出房間後,娟姐這才坐下來試圖安撫張秋麗,開導她既然有錢賺又何必苦自己,再說這裏不是國內,豪哥又是在當地有勢力的人,要知道在安哥拉死個人,比死隻螞蟻還容易。可是任憑娟姐磨破了嘴皮,張秋麗手裏的剪刀始終不離自己的咽喉。眼看月上中天,疲憊不堪的娟姐終於離開了房間。這一夜,張秋麗始終不敢合眼,她瑟縮在昏暗的房間角落裏,聽著樓下的歌舞喧嘩,默默地流著淚……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娟姐和紅姐等人想盡了辦法,試圖讓張秋麗回心轉意,可張秋麗始終不肯就範,甚至不惜以死相拚。張秋麗獲得了暫時的勝利,她不但保全了自己的貞操和尊嚴,甚至還在淫窟裏贏得了一點兒相對自由的空間。其實這並非豺狼們良心發現,隻不過是他們的緩兵之計。這裏是局勢動蕩、治安混亂的非洲,張秋麗不但沒有護照,還身無分文,就算她僥幸逃離層層設防的淫窟,也沒有辦法回國。所以隻要時間一長,娟姐不怕她不乖乖就範。此外,狡猾的娟姐還特意安排了兩個賣淫女和張秋麗同住,每天這兩個賣淫女都會通過聊天勸解,以及看色情錄像等行為給張秋麗洗腦。
張秋麗當然明白這些人的伎倆,她清楚,要想盡早逃離魔窟,就必須設法和家人,尤其是姐姐張秋紅聯係上。她相信,一旦姐姐知道了她現在的處境,肯定會想辦法解救她離開這座人間地獄的。可是狡猾的娟姐早已收繳了她的手機……張秋麗突然想起臨行前姐姐留給她的那個QQ號碼。
經過幾天來的觀察,張秋麗有了一個驚喜的發現。那兩名賣淫女因為是娟姐的親信,手頭都有一部可以上網的筆記本電腦來打發空閑時光。
機不可失!被困在淫窟一個星期之後,張秋麗幾次利用房間內無人的機會,偷偷給姐姐的QQ留言,發出了幾句雖然簡短卻飽含血淚的呼救信息……
“抓不到這些禽獸,我們這些警察
就不要再幹了!”
聽了張秋紅的講述,王祖國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如果張秋紅的話屬實,那麼這不但是小小的通化市,同時也是國內近年來一起罕見的有預謀、有組織,境內外犯罪分子互相勾結拐騙中國婦女到國外強迫賣淫的驚天大案!
王祖國立刻向通化市公安局刑警支隊支隊長盧永斌彙報了案情。盧永斌親自接待了張秋紅,並且對整個兒事件再次進行了仔細詢問。與此同時,接到盧永斌通知的刑警支隊信息偵查大隊大隊長李林海也趕到了。一進屋,李林海立刻通過互聯網調出了張秋麗給姐姐的QQ留言。
“姐,我上當了!他們天天逼我賣淫接客!”
“這裏簡直就像監獄一樣!”
“這裏還有十多個女孩兒,都和我一樣是被騙來的,其中很多都是咱們通化的!”
“姐,快救救我!我要死了……”
“姐,快想辦法救我回去,再晚怕是見不到你和爹娘了……”
這些簡短又充滿絕望的呼救話語,像一把把重錘反複敲打著在場每一個刑警的心!喪盡天良的犯罪分子為了賺取不義之財,不惜出賣國格人格,把自己善良無辜的同胞姐妹推入火坑!性如烈火的盧永斌拍案而起,幾乎是咬著牙對身旁肅然站立的兩名年輕的刑警隊長命令道:“抓不到這些禽獸,救不出這些被拐騙的婦女,我們這些警察就不要再幹了!馬上向市局領導彙報,同時啟動緊急刑偵預案,一定要盡快查到高金秋這個蛇頭!”
王祖國和李林海不敢怠慢,他們先安頓張秋紅在公安局招待所暫住,然後隨盧永斌驅車趕到通化市公安局,當麵向市局主管刑偵的副局長孟慶然作了詳細彙報。
孟慶然今年已經五十八歲了,從警將近四十年。他個子不高,人又精瘦,看起來像是一陣風就能吹倒似的。別看老頭兒外表毫不起眼,可辦起案子雷厲風行,通化市近二十年來所有大案要案,孟局長幾乎每一次都是衝鋒在第一線。正因為如此,通化市所有的不法分子,一聽到他的大名就聞風喪膽,而在通化市公安局三千多名警察的心目中,孟局長又成為每一個民警的典範。
幾名情緒激動的下屬介紹完詳細案情後,一貫雷厲風行的孟副局長卻一反常態。他一語不發,隻是習慣性地點燃了一支煙。他忽然想起前不久去省公安廳參加會議的時候,省委政法委書記、公安廳廳長馬明在會上講的一席話:隨著我國近年來經濟的快速發展,以及國際間人員交流的日益頻繁,我國公民赴境外務工的人數越來越多,而我國公民的合法權益和人身自由在境外受到不法侵害的事件也明顯呈快速上升的趨勢。黨和國家領導人作出重要批示,要求公安機關務必設法保護我國境外務工人員的合法權益和人身安全,而對於相應的犯罪分子,不論其國籍是哪裏,都要依法追究,嚴懲不貸。
想到這裏,孟副局長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幾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你們此刻的心情,我完全理解。現在,你們首先要回答我幾個問題。第一,據報案人說,現在受害人失去人身自由,被禁錮在境外強迫賣淫,那裏的外部環境、具體的內部組織結構到底是什麼樣的?第二,如果這件案子是由境內外犯罪分子共同策劃組織的,那麼整件事情的幕後主使又是誰?第三,報案人說,被拐騙到當地被迫賣淫的中國婦女還有十多人,那麼究竟有多少人,又是通過什麼渠道出去的?”
孟副局長的聲音不高,卻一語驚醒了夢中人!是啊,警方現在隻掌握報案人所說的簡單情況,此外就是國內的高金秋這一個嫌疑人。如果貿然打草驚蛇,很可能會驚動境外的犯罪嫌疑人,案子走漏了風聲不說,要是危害到那些被拐騙的中國婦女的人身安全,後果不堪設想!
“孟局,那您的意思是——”
“不管運用什麼手段和辦法,一定要先行設法解救受害人張秋麗回國,以便我們了解跨國拐騙案件的詳細情況。不過你們千萬記住,在這個過程中,絕對不能驚動任何境內外的犯罪嫌疑人!”
事不宜遲,按照孟副局長的指示,刑警們立刻分頭行動。盧永斌通過海關和外事部門摸排調查吉林省通化地區近來赴安哥拉打工的單身女性情況,王祖國和李林海則連夜送張秋紅返回通化縣,並在她固定上網的一家網吧裏,鎖定了張秋麗在安哥拉的IP地址,又用張秋紅的口吻給她的QQ郵箱發了一封信。信裏要求張秋麗在確保自己人身安全的前提下,盡力和犯罪嫌疑人周旋,在保證能夠平安回國的前提下,可以答應犯罪嫌疑人提出的一切經濟條件。張秋紅還按照警方的部署給高金秋打了個電話,以父親病重住院為借口,希望她能轉告張秋麗盡快回來一趟。
做完了這一切,刑警們開始了漫長而又難熬的等待,他們既擔心張秋麗得不到消息,又擔心境外的嫌疑人會扣押張秋麗不放。就在他們提心吊膽了兩天以後,終於傳來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這天深夜,張秋紅突然接到了一個境外打來的電話。電話是那個自稱徐娟的女人打來的,她主動提出張秋麗由於父親病重要求回國,再加上她本人在國外水土不服,目前酒店已經同意和她解約,但前提是張家必須返還酒店為張秋麗出國墊付的一切費用,共計人民幣五萬元。接到這個電話,張秋紅頓時淚如雨下。
為了麻痹嫌疑人,張秋紅按照警方的指示,在接下來的幾天裏反複和徐娟討價還價,最終達成了返還對方三萬元的協議。
其實,貧困的張秋紅不要說三萬元,就是三千元都沒有。但是為了挽救落入火坑的妹妹,張秋紅沒日沒夜地在鄉裏坊間走家串戶,甚至不惜借高利貸。這一幕幕讓人心酸的場景被刑警們看在眼裏,大家無不為姐妹倆的遭遇潸然淚下,最後也不知是誰帶的頭,刑警們紛紛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微薄的薪金,偷偷塞到了張家的門縫裏……
與此同時,刑警們在外事部門的協助下,從上萬條信息中篩選出半年內由通化市柳河、梅河等縣,以勞務輸出為名前往安哥拉的疑似被拐婦女二十餘名。
過了一星期,張秋紅終於湊齊了三萬元,並且按照徐娟的要求,把錢全部彙到了國內一個名叫孫紅寶的浙江人的賬戶上。5月7日,密切關注事態發展的刑警們終於等到了一個好消息,被拐騙到安哥拉二十餘天的張秋麗平安回國了。
接到消息的刑警們立刻趕到了張秋麗的家,可是出乎他們的意料,張秋紅和妹妹卻讓刑警們吃了閉門羹。任憑刑警們如何做工作,姐妹倆就是不和警方見麵。聽了彙報,孟副局長二話不說,立刻放下手頭的工作,驅車來到了通化縣。這一次姐姐張秋紅終於露麵了,可是張秋麗仍然反鎖了房門不出來。孟局長並沒有強求,拿了個小板凳坐在灶間,和張秋紅聊起了家常。當說到張秋紅的父母體弱多病,這次為了贖回妹妹,又讓家裏額外負擔了一大筆外債時,裏屋突然傳來一陣女孩子拚命壓抑著的哭泣聲。
孟局長的眼眶也不禁有些濕潤,他起身走到門前,隔著房門動情地說:“孩子,我知道這些天你一定是受了很多委屈!這並不怪你,要怪就怪我們警察的工作沒做好,沒有保護好一方百姓的平安。我代表通化市公安局的全體民警向你,還有你的家人鄭重道歉!但是叔叔最後還有一句話,那就是我們絕不能讓那些欺負你的壞蛋們逍遙法外!如果我們不能把這些惡狼繩之以法,那麼他們今後還會去咬別人,使更多的女孩子遭遇和你一樣的噩夢……”
話音未落,緊閉的房門打開了,隻見披頭散發、形容枯槁的張秋麗站在門口,淚流滿麵……
日進鬥金、花天酒地的背後,卻是
被拐騙女孩兒屈辱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