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上梢頭,耿耿星河,風華幾許。
一束白月光斜穿過飛簷廊亭假山而來,緩緩落於亭中的綠玉杯樽之中,隨著水燕傾指尖勾住杯盞百無聊賴地隨意晃動,明豔起一圈又一圈的綠色皎潔漣漪,折射在亭閣梁柱之上,一片明晃之色。
她另一隻手托腮,雙目望著這樽綠玉酒怔怔出神。
折射的明晃之色立於她的頭頂之上,忽的,風過,一暗。
有人。
簫聲頓起。
這簫聲似萬裏山河間奔騰而過的千層雪浪,又似林間小徑幽幽曲通的如泣如訴,隱隱如瀑從廊亭之上傾瀉而來,竟比那月光還要皎潔明豔上了幾分。
“既然來了,何不下來共飲一杯?”水燕傾將目光落於那杯中之物,波光瀾瀾處倒映出了一邊豔紅色的衣袂。
聽聞此言,簫聲最後一個音符戛然而止,蕩氣回腸地收於了朱紅色廊頂空氣之上,隻聽得他一聲狂放而又壓抑的輕笑聲,上官逸瀟襲一身紅衣從頂而落,大片的豔紅色遮天蔽日將月色蓋住,隻剩下他明豔浩瀚的眸含笑淺淺而望。
翡翠玉笛於他右手而持,纏絲如意結隨風而動,而他徑直走向水燕傾,笑眼迷醉便伸手探向了水燕傾手中的酒杯。
酒杯微涼,她的手溫熱,一觸之時,似有電石火花經流而過,他的眼神閃爍微動,頓了頓,仍將手穿過她的食指之間,輕輕勾住,回收彎曲而過,便輕而易舉地奪走了樽酒。
一仰頭,他一飲而盡,唇邊既是美酒芬芳又是濃濃笑意,高聲道到:“好酒!想不到你這新府之中竟然有如此佳釀,看來太後娘娘對你可是倚重有加。”
最後四個字時,上官逸瀟帶上的是半分嘲諷七分捉弄,而杯酒已被他細細揉搓在炙熱的掌心之中,雖杯中已無物,卻亦不舍放下。
那樽杯之上,還殘留著她的溫度。
水燕傾隨即一個白眼便翻了過去,也不去與他爭那酒杯,順手便拿起一旁的樽杯,自顧自地斟滿酒,亦仰頭一飲而盡,深歎了一口氣道:“隻怕是她還沒將我寵愛夠,我的小命便已經被她捏斷了。”
大齊的女子大多溫婉如水,深居閨閣之中刺繡作畫吟詩,甚少有像她這般未出閣便在男子麵前豪飲的,卻倒是這番不做作的豪氣,顯得她不同於一般女子的矯情,忍不住讓上官逸瀟的眼神微微一動,多看上了幾眼。
他亦端起酒盞,自顧自斟上了一杯,淺淺而酌,不緊不慢地緩緩道:“那倒未必。若想動你,怕是即墨澤第一個不樂意吧。”
水燕傾聽到“即墨澤”三個字之時,目光深深幽幽地隔牆而望去,那邊是一片燈火通明人仰馬翻的聲響。
看來,他又將府中的下人們折騰得夠嗆。
“他身處高位,怕早已也是別人的眼中釘。”水燕傾抓起了一隻香脆無比的大梨,“哢擦——”一聲便咬了下去,心滿意足地說道:“哎呀!這梨真好吃!怕是進貢的吧!”
“猜對了。這種梨隻有越國才有。而昨日越國的使節剛到宮內。想必是每個有點權勢的府邸之上都會奉上一份。”上官逸瀟見她吃個梨也能吃得如癡如醉,頓覺一陣好笑,索性倚靠在亭柱之上,欣賞起她不那麼溫雅的吃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