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鴉盡,急雨乍翻香閣絮,輕風吹到膽瓶梅,心字已成灰。

酒醒已見殘紅舞,袖羅穿影瘦,風剪細雨蒙蒙,燭燈清冷照鬢絲。

燈火搖曳,紅紗輕搖翻了煙雨,湖麵上一圈一圈蕩漾而開的是無音滴落到湖心的醇酒,散開了一江南的祭奠。

她,來過這裏,留下過她的痕跡,給了他獨屬於這一湖心的記憶,便已是慰藉。

難過的是,他卻想奢求更多,而終究像個誇父在追日,索求不得,遙不可及。

船,在碧綠的湖麵上輕微而平穩的蕩漾,劃出了道道漣漪的波紋,向著那無邊的湖岸,漫漫而去。

一如他的心情,努力地想要平靜,卻不斷地風起雲湧,漣漪處處生,是他無法安放的思緒。

湖岸柳堤深深,長垂而下,枯木萋萋,於那風雨之中,單薄地佇立著一個似乎已經等待了多時的身影。

她的長發飄飄,與她的衣袂起舞,一切是那麼地和諧,落在無音的眼裏,卻是沒由來的一陣疲倦。

他的皇姐,他唯一的胞姐,落落公主。

果然,一切如即墨澤所言,在湖岸的一頭,等著他。

應該是得到了消息,不能坐收漁翁之利了,又避不開,索性來打個照麵。

於她而言,他這個皇弟,是這樣的存在。

他的唇邊顯出了一絲無奈,苦澀一笑,將這心事隨酒托於了這江南煙雨之中。

等待他的,還有這位計謀無雙的皇姐的考驗,他,不能也不適合,在此刻,掉以輕心。

船,緩緩靠近了岸邊,無音看到了落落麵帶微笑,輕步向著他走來,身後隻帶了一名婢女。

“皇姐怎有心情在此處遊玩?”

無音裝作有些驚訝的模樣,連忙幾步下了船,上前便是急切地問道。

“閑來無事,便來此處閑逛,倒是沒有想到,遇上了皇弟,也是巧得緊。”

落落微微一笑,從垂柳枯木後緩緩走出,或低垂眼眸,便明媚了一片春色,仿佛方才幕後操縱一切的並不是她,而是別人。

無音報之以一笑,並不戳破。

他隻是頷首輕聲說道:“的確是巧得緊。皇姐此番遊曆大齊,隻怕是人手委實少了些,不如皇弟撥點人手給皇姐,也好保皇姐平安無虞。”

落落唇邊現出一絲輕蔑的笑意,轉眼卻逝去,又笑盈盈地說道:“不勞皇弟費心了,皇姐此番前來大齊的時間不會太長,出不了什麼岔子。倒是皇弟你,苦苦追尋的那位王妃怎麼樣了?要不要皇姐幫點忙?”

幫點忙?隻怕是不從中作梗,便已經是厚道。

無音迷蒙的雙眼裏升騰起一層水霧之氣,令人不能分辨他的眼中隱藏的情緒,他的唇邊隱隱始終顯現而出的一抹笑意莫名地讓落落沒由來的一陣不安。

他,無音,想要幹什麼?

落落戒備地向後退了一步,給身旁的唯一的一位婢女使了個眼色。

侍女心領神會,手背到身後做了個不起眼的手勢,四周立刻響起了兵器被提起的聲響!

果然,她並不是一人獨自前來!

與此同時,平靜沉寂的湖麵之上亦有波紋起,清澈的水麵隱隱可見人影,人人手持箭弩,將尖銳的箭端對準了河岸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