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殊在崖邊上苦思,日頭升了又落,大雪下了又停,隻知衣裳濕了五次,幹了五次,這些問題蕭殊從未想過,也沒有人問過。
這一想入了定,可到頭來仍是沒有答案,回過神已是明月當頭,腹中饑餓但精氣神反倒不減,下山途中才發覺這偌大鍾山,已是人煙寥寥,時間已過,那些人眼見沒了希望,紛紛散了。
再回玄機門前,尚有積雪未盡,輕叩門扉,回應的唯有夜風冷冷。
“晚輩求見天璣子。”求見言出,回應的唯有鬆音窣窣。
蕭殊心中了然,自己心中的答案還未真正解釋那個問題,就在他轉身離去之際,忽聞一女子吟道“一朝看花花似空,百年讀月月身同,鏡花水月何從影,雲散緣由不是風。”
蕭殊先是一愣,隨即輕笑一聲,轉身離去。
“這便是忘我意境嗎?”玲瓏子看著門外那道遠去的身影,左手捧著香盒,取出一粒小小的香丸,放入香爐之中。
“自古意境萬千,唯忘我最傷心,是大悲,也是大苦。”天璣子歎息道,撫琴而奏,幽幽清清冷冷,一如這冷寂長夜,蕭瑟鍾山。
天璣子留給蕭殊的最後一個問題不是讓他去解答,而是讓他去看,去聽,去體會,去消弭境界和武道精進過快的弊端,此刻的蕭殊離天人境隻差一步,天門就在眼前,奈何還缺了一把鑰匙。
若換做他人,擁有這等劍道和心境,突破天人不過舉手之勞,但偏偏是蕭殊,他的實力提升過快,經曆卻少得可憐,就成了現在這樣的局麵。
不同於境界低或者武道差,而是看不見摸不著的一種瓶頸,在來玄機門之前,蕭殊也很茫然,但與天璣子一談之後,他知道了自己所欠缺的地方在哪,便是入世。
一個月後,又到了一年一次的論武,隻因當初沐州血案,之後的每一屆論武都會有兩三位絕世高手坐鎮,而今年正是由霖州天蒼派舉行,特別邀請了青雲宗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張真人,玄機門的天璣子,以及絕代無雙的刀者笑劍客。
論武當日天蒼派內人山人海,無論正邪在這一日都停下了紛爭,暫放恩怨,又或者說這論武正好讓他們解決恩怨紛爭的盛會,誰都想壓對方一頭,年輕一輩想借此上位,各個門派都想出一番風頭,提升江湖地位。
論武分七日,前三日是年輕一輩的比試,三甲不僅僅出盡風頭,更是能獲得高人指點,後三日,則是正邪兩派老一輩的人,互相切磋交流,說是如此,但恩怨情仇,正邪之分,更關乎到顏麵,誰都不會留手,難免死傷,最後一日,便是那三位絕代高手講武論道,若是興起,便是彼此交手一番也說不得。
天璣子率先來到,座下玄機七子唯有虯龍子未到,在場掌門宗師唯他輩分最高,便是年紀最大的藏劍山莊莊主,也差他三十多歲,見了天璣子隻能稱呼前輩。
“前輩蒞臨,還派出四子維護秩序,實乃天蒼派之榮。”天蒼派掌門衛夫笑嗬嗬的說道。
“衛掌門客氣了,老朽年歲大了,也想活動活動,不知張真人何時到?”天璣子端起茶杯,晃了晃,這論武他當然看不上眼,若非張真人約棋,實也懶得出山,不過既然來了也隻能盡心,讓玄機七子中的四位去現場維護秩序,身邊隻跟著青玄子和玲瓏子。
“這張真人神龍見首不見尾,前年在幽州懸壺濟世,去年在邊境當了個士卒,今年也不知去了哪,不過前輩放心,張真人確實是答應來論武,說是要看看當今武林新秀。”衛夫無奈的說道,他也不明白,張真人這樣的高手怎麼就不安安心心的呆在宗門,還當自己是年輕人,走南闖北的。
“他若來了,你知會我一聲。”天璣子心道,這張真人哪裏是來看什麼武林新秀的,恐怕是找自己的,說什麼約棋,恐怕另有心思。
“前輩放心。”衛夫笑道,他當然高興,三位高手中天璣子和張真人立場最分明,就是正派宗師,論武當日各大門派,龍蛇混雜,若沒這樣的高手坐鎮,一旦出了什麼事,他這個東道主還真不好辦,現在天璣子在此,就算解決不了,那也算不到他頭上。
忽然門外傳來一陣爭吵,衛夫告了聲歉道“前輩稍待,衛夫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青玄,你陪衛掌門一起去吧。”天璣子說道,無論發生什麼事,既然別人請自己是來坐鎮的,還是要有個樣子,總不能眼睛一閉,與我無關。
“是。”青玄子應了聲,跟著衛夫來走了出去。